尤其是回龙滩那一次,柳颢来袭。
萧蛮为救程灵而被剑气反噬,若非后来空山老人现身,萧蛮那时或许就已经死了。
如此情谊,决不能作假。又何况相处这样一段时日,萧蛮为人如何,程灵再没有不清楚的。
程灵心中羞惭,因为听到这等天大秘密而产生的不安,倒是在不觉间又消退了许多。
她的思路清晰了,再回想萧蛮与涪阳王的对话,又想一想萧蛮曾经在齐国时的状态,只觉得还是萧蛮的观点更有道理。
一时间整个内室气氛都是沉默的,片刻后,还是涪阳王先打起精神。
他沉声道:“阿蛮,其它的都可以先不谈,咱们只说一点,你的这个怪病,我们必须得治!”
是啊,他们之前谈论的本来就只是萧蛮的病症,结果一番牵扯,秘密越说越多,关于萧蛮的病症,却反倒没有头绪。
涪阳王又问:“除去这两次,阿蛮,你还有过其它的狂暴的时候吗?”
这一问,萧蛮就又沉默了。
过了一小会儿后,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王叔,狂暴之时,我自己是没有记忆的,除非事后有人告知于我……不!”
萧蛮像是想起什么般,忽然声音微微一提,他甚至还突地站起了身。
“我、像这样突然失去记忆,整个人好像被关在黑匣子里……这样的情况,我幼年时其实有过两次。”
涪阳王惊道:“幼年?几岁时?”
萧蛮道:“五岁那年……”
说到这里,萧蛮又停下了。他不但停了下来,还忽然脸色一白,紧接着,他脚下踉跄一步,口中却发出一声痛哼。
萧蛮抱住头,痛得大汗淋漓。
涪阳王急道:“阿蛮!”
程灵连忙上前去,一手点按在萧蛮脑后数处穴位之上,一边提醒道:“萧兄,不要再想了!快平静下来!”
萧蛮一手紧抓在程灵手臂上,一边受她安抚,鼻间又嗅到她身上清爽的香气,脑中不自觉便冒出念头:程兄虽是江湖出身,却也有士族般的风雅,倒是会熏香。
如此念头一动,思维转过来,那些痛苦的回忆远去了,脑袋果然就没有那么痛了。
他一身大汗,又坐回床上,整个人犹似虚脱般。
程灵想将他放开,去药箱里给他拿药,结果萧蛮却紧紧抓住她的手。
“程兄,你不要动!”
程灵劝道:“萧兄,你放松,我去给你拿药。”
萧蛮这才缓缓松手,他坐在那里,看着程灵拿药,神态倒是有些乖巧。
涪阳王的令牌
程灵从涪阳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时候,围在王府侧门边的闲人们早就被尽数驱散,街边一片清净。
萧蛮本想亲自送程灵,但这话才刚刚说出口,没等程灵有所回应,萧蛮自己却又将自己给否了。
“我如今回了魏国,身份敏感。”萧蛮微微低声,露出一丝苦意,“在人前,却是不便与你过于亲近,否则反倒是害你。”
程灵闻听此言,却是无话可说。
萧蛮说的是实话,一个身份敏感的太子,她现在确实结交不起。如果她是孤家寡人,那她什么也不怕,但她不是!
萧蛮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退让,在魏国销声匿迹,要么迎难直上,放开一切顾虑斗争到底。
而不论是哪一条路,其实都危险重重。
退让不等于安全,反而有可能招来无穷无尽的追逐与暗杀。
而往前直行,那就更加危险了,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狂的太子,他拿什么去坐稳这个太子之位?
程灵最后道:“萧兄,当务之急,其它一切都可以抛开,将你的病症治好才是最紧要的。你放心,你的这个情况其实并非无法可治。”
萧蛮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自己这个怪病能够医治的,因为此病发作实在无迹可循。
纵使程灵的鬼门十三针可以缓解疏导他的情况,但那也得在他发作以后才能施展。但凡稍有差池,使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一回,那一切就都毁了。
程灵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解释精神分裂症这个事情——或许萧蛮这个不应该叫精神分裂,而应该……称作“双重人格”?
她只能强调:“萧兄,不要悲观,情志之症由心而起,你的心志越是强大,对于一切怪症的抵抗能力也就越强!”
又说:“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
“萧兄,举世之间,虽有无穷恶意,但你要知道,你来到这个世上,最初一定是由善而起。万不可令亲者痛,仇者快!”
萧蛮顿时受到震动,世上劝人乐观坚持的话有千万种,但不知道为什么,程灵说的话偏就更外能触动他。
萧蛮忍不住低声道:“程兄,我的出生导致了母亲难产,我的母亲因我而亡。”
这是他最大的心结,从他幼时得知谨妃并非他亲母的那一刻起,这个心结就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