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指一般说道:“公子先生所图之事甚大,即便你列为愚人众执行官末席,有些事情想来也无能为力,不妨请歌者会面一谈,共叙此事,才算稳妥。”
钟离的语调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过。
无论达达利亚的态度或温和亲近或冷淡警惕,他都保持着不惊不喜的面容,好似没什么事情能引他心境变化。
甚至于说出“闻音就是愚人众第二席执行官”这样的消息时,他的态度也一如寻常。
但是达达利亚的心底,却霍然沉了下去。
无论是闻音的身份泄露,导致她在至冬的计划或有风险,亦或是眼前这钟离同闻音甚是熟识,甚至能一口道破她的身份,更知道她现下就在北国银行——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他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他心中思绪纷转。
是矢口否认,还是应承下来?钟离看似胸有成竹,如果否认闻音在北国银行,是否会激怒他,影响后面的计划?还是——有没有可能他眼下实为使诈,手中并没有确切的消息?
他难得觉得心中一团乱麻,无论如何回答都不甚妥帖。
他还是年轻了些。
即便拥有常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遇见的经历,有着数年如一日的艰苦修行,即便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愚人众的执行官——但在钟离的眼下,他还是避无可避的露出了细微的破绽。
如果没有软肋,达达利亚或许也不会有破绽。
但偏偏他有。
“嗯?难道公子同歌者相处并不愉快,怎面色如此犹豫——”
“好了,钟离先生不要打趣这孩子了。”
厚重的雕花木门赫然开启,长袖飘逸的少女信手推门而来,形容轻松,语气中也带着熟人交谈之间才会有的随意自然。
她缓步踏入房中,随后轻甩衣袖,那轻飘飘的衣摆一带,竟令厚重的木门复又阖上。
闻音上前两步,不知是否是刻意,正巧站在了钟离和达达利亚中间。
达达利亚看着拦在眼前的身影,轻轻抿了抿唇。
“一别经年,想要再见你一面,却不想竟是这般难。”
再次见到五百年前的故人,即便是钟离,心中也不由得升起淡淡的欣慰之意,声音里也好像藏了一分笑。
“且让我猜猜,你这次来到璃月又是为何?歌者大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总不会……是为了你这位年纪尚轻的同僚,公子先生而来吧?”
哪怕是从达达利亚的视角来看,也觉得现在的钟离,明明温和却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突然褪去了,笑容也似乎比刚刚更真切些,一向不起风浪的平和眉目之间好似带上了一丝温度。
达达利亚本能感知到几分危险的意味,但又觉得钟离刚刚说的话——哼,细细听来,未免没有几分道理。
只是这念头才起,他却敏锐地又注意到,钟离原本带着笑的嘴角倏然一垂,神色中也带上数分沉重冷厉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鸭:(满意)我觉得这位钟离先生为人甚是爽利——
钟离:(礼貌又强势)怎么不见闻音小友出来一叙?
鸭:?来偷家的??!!!(慌张
闻小音:不是吧不是吧大风纪官先生,怎么会有人没有私人产业就指望着薪水过活啊?
赛诺:……好了大人,不要再骂了qaq
闻音一对上钟离沉郁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然看出了些什么,她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纤长的手指也压在唇边,极轻地“嘘”了一声。
她并不想让达达利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闻音直觉,眼下的自己并非到了完全山穷水尽的地步——达达利亚这段时日更是已经为她忧思许多,没道理再用些可能性引他担心。
但是,钟离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变得好看起来。
他原本出现在这里,是想同故人叙叙旧话,毕竟,这世上的长生种说多也多,说少也少,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便也更少,而闻音一向颇为合他胃口,更有璃月的血统在身。
钟离觉得,同她纷说一些不涉及两国之间关系的话题,顺便就此次冰之女皇派遣使者的意图推敲一番,也是一件趣事。
但却不成想,对方的身体,眼下竟成了这般样子。
上次她拜访璃月的时候,身上虽已经沾染了深渊的气息,却远远不及现在这般严重——这些年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顾忌一边的公子,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是达达利亚并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
他很容易就能感觉到周围涌动的暗潮,以及钟离眼中,那种带着些不忍和迟疑的情绪。
这位往生堂客卿出现许久,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表情。
师姐出事了?!
他下意识看向闻音,正见对方平静地回眸望来。
她唇边含笑,神态自然,瞧上去毫无破绽。
“我同钟离先生小叙片刻,过会儿回去见你。”她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