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忽略顾今月此刻握拳垂在裙边的双手,两人真是一对郎情妾意,互相依偎的恩爱夫妻。
时间过去很久,但好像也只有片刻,怀里的人僵硬不堪。
风轻妄得不到回答,刚压下的暴躁与杀意又在翻腾。她到底有没有想起来,想起来多少,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另一只手随意扔掉长剑,死死将她搂在怀中,暗沉的眼底闪过猩红。
剑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割断了顾今月心里绷到极致的弦,猛地推开风轻妄连连踉跄后退,却不知道同时也斩断风轻妄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
他声音极冷极硬。
“顾今月,你敢逃试试?”
庶弟
他的名字叫风苟。
顾今月脑子里嗡嗡作响,脑子里除了鲜红的血还有很多零散的画面。
满地的尸体,他们背上,脸上都是深可见骨的刀痕,暴雨声,马蹄声,兵器争鸣声,还有锋利的刃刺进肉里的闷哼声。
它们交织成了一曲挥之不去的噩梦,令顾今月毛骨悚然。
她仿佛置身在阴冷的黑暗之地,寒风呼啸,浓雾弥漫,周围都是阴森的呼啸声,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绝望和恐惧充斥着她的大脑,她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挣脱不得,逃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扭曲地爬起来,一个一个向她伸出双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被抓住了。
他们要把她撕碎。
“啊——!”
顾今月尖叫着张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全身被冷汗浸透,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坐在床边的人心疼地抱住她,大掌轻柔地拍打她的后背,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你只是做噩梦了,那些都是假的。”
“假的?”顾今月还处于呆滞状态,她艰涩地动了动喉咙,声音嘶哑。
“对,都是假的,”风轻妄察觉后立即叫人端来温热的茶,小心翼翼放在嘴边,安抚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所以你不用怕。”
顾今月吞下一口清茶,半晌意识才回笼,她瞳孔一缩似乎记起什么,猛地推开风轻妄往床角缩。
风轻妄没料到醒来后的顾今月力气会有这样大,一时不察差点跌下去,他扶住床榻边缘稳住身子,不解问:“怎么了夫人,为何推开我?”
说着话,手朝顾今月伸过去。
“别碰我,”顾今月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她声线不稳,浑身颤抖得厉害:“别过来,别过来……”
她眼里的风轻妄此刻就如同梦境中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让她心惊胆寒。
风轻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很快掩饰过去,他听话地往后退,嘴里连连温声道:“好,我不过去,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这叫她如何冷静。
她所谓的夫君,刚刚在她面前杀了一个人,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思绪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顾今月心有余悸望着他,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又最后闭上嘴。
她不敢问,害怕结果她无法承受。
风轻妄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先一步开口,他嗓音低沉醇厚,完全没有一丝惊慌。
“我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刻意避免‘杀’这个字,目光柔和,“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顾今月的视线落在风轻妄突出的锁骨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是个细作,今天是她先动手想要刺杀我,”风轻妄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顾今月,“你看看?”
她小心伸出指尖,甫一碰上纸条瞬间大掌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扯将她整个人拉进一具炙热的胸膛里。
顾今月第一时间想挣脱,却被如同铁臂一般的双手死死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激动,别挣扎,也别怕我,”风轻妄的头压制住她乱动的肩膀,他控制着力道,保证顾今月既不会挣脱又不会感到难受,“我不会害你的,你先看看纸条,再来定我的罪。”
手中的纸条已被她揉作一团,顾今月战战兢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风轻妄。
“她大抵是我那庶弟的人,”风轻妄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再如刚刚那般僵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沉声道:“有一件事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一直怀疑那日你出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背后指使便是他。”
顾今月想起碧柔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风轻妄见她神色稍缓,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我处心积虑隐瞒你的行踪就是为了保护你。谁料别院内竟然混进一个探子,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从小桃房间搜到了西北军冯家的东西,他没想到冯家居然这么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暗线,如此看来冯家已然决定站在嬴岚那边。不过这正好合他意,将猎物赶作一团再一网打尽反倒省力。
既然冯家要上赶着找死,那他便助他们一把,冯若宁不是想嫁给嬴岚,他嬴风乐得成全二人。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将顾今月看见他杀人这件事遮掩过去,他不希望她因此而疏远,害怕他,更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最初陌生的状态。
顾今月防备的眼神他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