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岚柔声笑了笑:“但说无妨。”
双儿干巴巴道:“小姐在随州时曾叨念要为老爷夫人在皇觉寺燃上一盏长明灯,不知奴婢是否能够替小姐完成这个心愿。”
嬴岚听后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作者有话说:
嬴风:她终于爱上我了![暗搓搓开心搓手jpg]
再遇
求佛不如求己,神鬼之说皆是无稽之谈。
大夏元和帝三十三年, 三月初一。宜祭祀,祈福,开光, 忌开市,作灶,安床。
春雨绵绵,细腻如丝,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撑着油纸伞缓步在山道上。脚下的青石板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黑一块, 白一块的, 细小的露珠覆在上面, 行人一不留神就容易滑倒。
皇觉寺为皇家供养的寺庙, 重大祭祀时会对外关闭, 同时开启一条仅供宫里贵人才能行驶的上山小道。
这条道今日悄悄开了个门, 一辆外观低调的四轮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 溅起一地春泥泼到路两旁刚刚冒尖的嫩芽上。
若是有识货的马贩子在场, 必定能看出拉车的两匹马都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尤其是左边的赤褐色骏马, 它额间有一缕白色的旋风, 眼神深邃而充满攻击性,如同一对黑珍珠般发出侵略的光。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油亮蓬松的毛发上, 细小的水珠附着在上面反射出一层莹莹白光。两匹马跑在泥泞的道路上依旧四平八稳,让坐在车厢内的人丝毫感觉不到颠簸。
“夫人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是坐着不舒服么?”风轻妄皱着眉低头看向顾今月, 自从上山后就一直虚弱地靠在他身上,人昏昏沉沉的。
“无事, ”她右手虚虚握拳捂住心口, 小声道:“可能是春日易困倦, 我近日总是睡不够。”
“要不回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他撑开五指放在顾今月额上,顺手将散乱的碎发拨至一旁。
听到要找大夫,顾今月吓得睁开眼,强自打起精神:“不需要这样兴师动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对于她来说找大夫意味着要喝药,好不容易接受现在这副方子的药味,可不想再更换了。
风轻妄看出她的小心思,无奈笑了笑,“你年纪不大,倒是学会了讳疾忌医。”
听出他并有强迫的意思,顾今月心里暗自庆幸,以往她身体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能闹个人仰马翻。曾经把七十多岁的李大夫大半夜从京城接到别院,最后她没什么事,倒是李大夫因为天黑路滑崴到了脚,最后得亏别院的刘大夫拿出压箱底的跌打药此事才有善了。
不过她看出来,风轻妄很信任李大夫,后来得知李大夫原来是他生母的娘家。
顾今月眸底透出狡黠的光,冲他嫣然一笑:“我给你节约一点银子还不好吗?”
“你呀……”风轻妄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两人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平衡。眼见顾今月就要撞向车厢内壁,风轻妄一把扯住她手臂,同时旋转身体挡在她身下,双臂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头撞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他隐忍地闷哼。
顾今月察觉他厚实的胸膛紧紧贴住自己,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里又感动又着急,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跪坐在一旁检查他的伤势。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都急着确认对方是否黯然无恙,对视间不由得相视一笑。
外头传来德四的告饶声,说车轮压到路面上的一块石头,还问两人情况如何。
风轻妄仰面躺在车厢底部朝外面说了声知道了,让德四继续赶马车。
顾今月慢慢将人扶起来,伸手往风轻妄发丝间探去,甫一碰到后脑勺的凸起,听他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我们今日别去了,回府找刘二郎给你看看。他那有上好的化瘀药酒,我去讨一瓶来。”顾今月眉头轻蹙,心里忽地像压了一块石头,闷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谁料风轻妄的重点却在后面,他平复呼吸后漫不经心问道:“你好像和他很熟?”
顾今月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怎么会转到这个上面来,诧异道:“他不是府中的大夫吗?”
风轻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单手擒住她的右手腕举起来,暗沉的双眸盯视她淡淡道:“可你刚刚叫的是他的名字,而非‘刘大夫’,他到底是个外男,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你放开我,抓疼我了,”顾今月眉头更深,挣扎着抽回手却纹丝不动,她嗔怒道:“你别发疯,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风轻妄哪里都好,就是对她管束十分严格。
不仅平日里衣食住行都要一一过问,连她跟谁说了几句话都要知道,特别是男子。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不甚严格,无论是出嫁的妇人还是闺阁小姐都能够走出后院。
比如那日元宵灯会,她在大街上看见许多女子抛头露面,毫不遮掩。像她那般带惟帽的才是少数,大多是还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男女之间甚至不提倡盲婚哑嫁,可以说是一个很开明的时代了。
她当时还有过疑惑,一个沉迷于寻仙问道,不理朝政的皇帝为何能将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后来在坊市偶然间听见这都是因为当朝太子嬴风治下有方,尤其是在男女婚嫁一事上明晃晃的偏袒女方。
比如女方和离后再次成亲,男方必须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不得怠慢。
这倒是让她对这位太子殿下心生好感,不过传闻他本人冷血不近人情,现在小儿夜啼都会拿出他的名讳来震慑。
“在想什么?”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变大,将顾今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疼得咬住下唇,不让自己露出怯懦的神色,直视风轻妄的眼睛,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什么也没想,就算我真的想了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不必事事告知于你,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风轻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漆黑的双眸中闪着危险的光,他咬牙切齿道:“顾今月,你最好收回刚才的话。”
顾今月不退一步:“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风轻妄眼睛冒出寒光,牙齿轻颤,这是怒极的表现。
她脾气也拧了上来,痛到眼前升起泪雾也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