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古安,你再睡一会。”
宋玉竹抬起头看向窗外,站台上有不少乘客等着上车。
这些人一部分是经商的商人,另一部分是南下工作的,还有少一些去探望亲友的。
乘客们捏着票陆陆续续上了车,有两个中年男子拎着行李坐在了他们对面。
这两人年纪在四十出头,看衣着打扮家境应当还可以,细布做的新式短衫长裤,头发用银质发冠束起。一个个子稍微高些蓄着胡须,另一个个子矮些圆脸。二人应该第一次乘坐火车,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人渐渐上齐,乘务员关上车门,火车再次缓缓地启动。
老式火车有个毛病,启动的时候会突然抖动一下。
“哎呦!”两人吓得同时拉住椅子,不安的四处张望。
宋玉竹道:“别害怕,一会行驶起来就好了。”
“两位大哥去南方吗?”
对方见他面善,点点头道:“没错,我们要去苏州太仓县探望亲人。”
“苏州啊,那可不近,你们怎么不走水路去?乘船速度快一些也舒坦一些。”
年岁稍长的男子道:“实不相瞒,我有晕水的毛病,上了船头晕恶心,若没有这火车,怕这辈子都去不了苏州。”
“怪不得,晕水确实很难捱,坐火车要方便一些。”
“小兄弟要去哪里?”年长的男子询问道。
“我和……大哥去杭州看望朋友。”
那两人看向旁边的赵骁,被他冷峻的外表和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继续跟宋玉竹攀谈。
“杭州也不近,要坐七八日的火车呢。”
“是啊。”宋玉竹之所以没乘船去,选择火车就是想体验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
熟络了之后高个男子打开话匣子,“这火车可真是好东西,想去哪就去哪。过去出门若是没有个识路的车夫,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着地方。”
宋玉竹笑道:“可不是,火车确实方便许多。”
男子捋着胡子继续道:“再有这火车票价也不贵,从古安县坐到苏州,一人只花了四百文钱。”
同行的圆脸男子纠正道:“是四百一十文。”
“嗐,出门在外十文钱还叫钱?这要是乘坐马车去得多少钱?四十两银子够呛能到地方!”
坐在后面的人闻声也跟着附和:“兄台说的没错!前几年我们去一趟扬州,光路上吃住的花销就有五六十两银子。”
说话的应当是个商人,身材微胖留着两撇胡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伙计。
商人自报家门,称自己姓周,是做布匹生意的,这次南下就算准备收货。
他非常健谈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给人们讲起他过去行商发生的事。
“没修这条铁路之前,去南方一趟是真不容易。走水路去虽然快,但路上容易碰见水匪,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一旦碰上他们几乎九死一生。”
有人问:“周兄台可遇见过水匪?”
周商户道:“在下不才还真碰见过。七八年前,我乘船去过南方进货。那会儿水路还不像现管的这么严,货船行驶到滁州一带时碰上了水匪。”
车厢里其他人停下说话,静静的听着他讲。
“我记得那会应当是五月,端午节前后。夜里快三更了,我正睡得熟,突然被一阵撞击声惊醒,船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就听见船上有人叫喊着,水匪来了!水匪来了!”
“当时把我吓得我哟,腿都快不听使唤了。”
车厢末尾有个半大的年轻人道:“这有啥好怕的,拿起家伙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周商户也不恼笑道:“小兄弟说的没错,可我家中有妻儿老小,怎敢一死了之啊。”
宋玉竹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有牵挂又怎舍得离开。
“我当时被吓坏了,出行多年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吓得钻进床底下,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能躲过一劫。”
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紧张的看着他。
周商户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没一会那群水匪就上了船,把船上的人都绑到甲板上,然后搜刮船上的钱财。”
“你们肯定在猜我有没有被搜到,不瞒你们说我还真被他们搜了出来,绑上手脚抓到了甲板上。”
大伙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周商户既然没死,肯定遇上不寻常的奇遇。
周商户道:“那些水匪真是穷凶极恶,心狠手辣。无论男女老幼全不放过,一刀抹了脖子扔进河里了事,等尸首在水里泡上十天半月,大罗金仙来了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我被绑在船边,也不知道从哪迸出来的勇气,转头就跳下河了!河水真凉啊,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彻骨的寒意。”
商人打了个冷颤继续道:“跳进水里后,绑着手脚的绳子被我挣扎的散开,刚好我会凫水,拼劲全力顺着水流游到岸边,再后来拔了一颗金牙当盘缠,平安的回了家。”
听到他安全到家,大伙激动的抚掌道:“真是够惊险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宋玉竹道:“普通人遇到这种事肯定当时都吓懵了,您还能跳下河求生,可比一般人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