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荣祥依旧站着,看她吃,“我就说,以前你最爱吃这玩意,买这些你肯定高兴,看吧。”
曼招弟微一顿,嘴巴麻木地嚼咬着,眼睛盯着满满一盒子蛋挞。
明明满口蛋香,忽然觉得有些腻味了。
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本来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但下一秒,突然又换成了另一种心情,分界如此精准计较,连儿茶酚胺都分泌不及。
曼招弟知道,曼荣祥在向她‘示弱’。
或许是觉得自己带外人回来了,总得要有个‘交代’,而这盒蛋挞,就是他认为的最大‘交代’了。
从古至今,宣称的男女平等不过是躯壳,两性竞争,父权最终占统人类部落,几千年朝代更替流传下来的男耕女织思想,哪可能说根除便根除。尤其是在市这种经济不发达的地区,重男轻女的劣俗更为严重,男人们认为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不仅是‘丈夫’、‘父亲’,还会给自己升级,定位成‘天’。
屁丁点本事没有的人,偏要製造出自己的权威不容侵犯,地位不容动摇、至上、至尊的幻象,窝囊到尽头后,偏执想尝一尝当皇帝统治天下的滋味。
曼招弟看着一个个黄澄澄香喷喷的蛋挞,上面仿佛写满了‘见好就收,别不知好歹’。
她当然得见好就收,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曼招弟扶着椅子站起身来。
“不吃了?隻吃一个就饱了?”曼荣祥看着她,语气暗含不满,似乎在埋怨她的浪费。
“要出门了。”曼招弟不紧不慢地应道,“今天要去医院拆纱布。”
曼荣祥:“你怎么去?我开摩托送你去吧。”
曼招弟头也不回,“不用。”
不用,没必要,以前不曾给予过的关心,现在也别假惺惺装作有爱。
曼招弟走到二三楼楼梯之间的夹层,等着罗盈春。
她现在一身螨尘,得晒晒太阳,让自己不至于又混又浊,满心灰扑。
骑楼下,传来了妇人骂孩童的斥责声,流动小贩的叫卖声,不时经过一两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的录音机扩音扬喊收买破烂往下望去,路两边的地上摆满了菜檔子,一个个皱巴巴的绿色蛇皮袋上堆放着自家种的蔬菜,不少老人坐在小板凳上,边闲聊边做买卖市井小民的早上,是吆喝问价,秤砣当啷,挑挑拣拣,普通而平淡的早上。
千篇一律,日夜复日夜,日夜尽相同。
曼招弟在矮梯台往下望一幕幕,单是看着,已生了厌,生了惧。
这种日子,她没有感受到一丝所谓的烟火气,反倒感到很压抑,就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马戏轮圈,小丑在轮圈里奔跑,无首无尾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