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曼荣祥侧身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一窗之隔的女儿。
只见他驼弓着背,咬着牙,正鼓足全身的劲头,吃力地把食堂外的厨余桶搬上小拖车。
午时烈日,把曼荣祥的皮肤晒成了棕褐色,他穿着破烂发黄的旧衣,衣服的短袖子上破了两个大窟窿,撕扯开的口子像烂布条似的,显得分外寒酸。
再看曼荣祥双手抱搬着的蓝色厨余桶,几乎有半人高,都到曼荣祥的腰部了,里面装满了腥臭难闻的厨余垃圾和学生们吃不完倒掉的残羹剩汁,又大又沉,随着曼荣祥的动作,桶里半浑半浊的汤菜残渣晃荡着,不时溢出落到地面,溅开成让人恶心反胃的一摊秽脏。
曼招弟的心狠狠一缩。
一共两大桶厨余垃圾,曼荣祥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搬到小拖车上,抓起衣服领口胡乱擦了一把脸,又拿过洗手池旁的塑料扫把,扫净地上的残渣垃圾,才拉过拖车准备离开。
转身时,恰好对上了曼招弟的目光。
隔着厚厚的窗玻璃,曼荣祥衝她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
可曼招弟,脸上却烧起一阵火辣辣的烫,耳膜的嗡鸣让她无从思考,下意识猛地收回视线,飞快地低下了头。
与曼荣祥对视的这一刹间,她整个人臊得慌,脸几乎贴到桌子上,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曼荣祥不要喊她,希望曼荣祥装作不认识她……
但冷静下来后,她忽然后悔了。
她在想什么?
她在做什么!?
急忙抬起头,窗外的曼荣祥已经拉着小拖车走了。
他双手往后反拉,为了更好发力,不得不弓着身,肩颈往前倾,就这样拉着又臭又重的厨余桶,顶着周围学生的厌恶与退避,在喀吱喀吱的车轮声中,慢慢地往校门走去。
隻留下那道微驼的,挺不直腰的背影。
曼招弟手心发潮,鼻腔泛起了酸楚。
她刚才,是无意识地嫌弃曼荣祥丢脸吗?
王雪娟不知道曼招弟心绪千回百转,见她一脸呆滞地盯着窗外发呆,问道,“曼姐,你怎么了?”
曼招弟忍着喉咙的涩意,良久后才应声,“刚看到我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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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放假,高一高二年级不用上晚自习,但罗盈春仍要准备高三年级的晚饭,两人没办法一起走,曼招弟便先骑自行车回骑楼了。
这一整个下午,曼招弟都在想着食堂的事,她又愧又悔,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无意识做出这样的举动。
更没想到的是,曼荣祥竟然没有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