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反锁的门栓。
这份亲子鉴定书当时就在曼荣祥的脚边,他自杀的原因,不是秘密。
这是一个最容易滋生传言的落后小城,相信不出一夜,方圆十里人尽皆知,流言四窜。
曼招弟看向门外仍在咒骂的男人们,猜他们已经找过吴美芳,今晚吴美芳不出现,恐怕是找不到人了。
难道是跑了?
全身神经松了又紧,短短一个晚上,一件又一件破事砸在头顶,砸得她头晕目眩,事到如今,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巨大的笑话。
曼荣祥这辈子心心念念就想要一个儿子,结果到头来,隻换得徒劳一场空。
囫囵美梦。
梦醒时最是残酷。
第二天,曼招弟变得忙碌。
要到村委会办理曼荣祥的死亡证,要联系县里的殡葬馆预约火化时间,她奔波走路,腿愈发难受,只能翻出拐杖勉力支撑。
中午十二点半,送殡车到,中午一点,正式出殡。
曼荣祥是自杀离世,他的朋友认为不吉,凑钱请了人来贴黄符洒纸钱吹唢呐,曼家无持家老人,出殡送棺的人是曼荣祥的朋友。
曼招弟全程不插手不干预,近乎麻木地任由他们安排,哪怕听到他们说女人不得望棺时,也不过在心里暗暗讽叹,没有半句异议。
几人来到殡仪馆,罗盈春与曼荣祥非亲非故,还是曼荣祥朋友口中的‘女人’,来不了,只有曼招弟拄着拐杖一步步走。
才想起今天是元旦。
寒风吹起黑发,曼招弟听着拐杖落地时孤寂的笃笃声,虚空望天,新的一年,到了。
曼荣祥停在了旧年。
心沉如石。
曼招弟走得慢,前头无人催,但也无人等,男人们先去谘询安排的火化位。
曼招弟能感受到这几人对她没有好脸色,或许是不满她的冷漠,不满她父死无半滴眼泪,但碍于她身上的伤,只能沉默以对。
曼荣祥的棺材暂放在了一个空置室,那是供家属点香烧纸的地方,曼招弟撑着拐杖,进去时险些被门槛石绊倒,便被勒令在外等候。
曼招弟站在门边,远远看着曼荣祥的棺材。
那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棺材,也是曼荣祥的朋友挑的,配套还有一个骨灰罐,费用不低,殡葬业永远有市场。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了。
生命最是公平。法律道德尚且有漏网之鱼,生死却没有。
屋内的男人们点着香,燃着纸钱,嘴里说着曼招弟听不懂的话,火光从炉盘升起,照亮了那副再普通不过的棺材。
再过一会儿,曼荣祥就会被推进一个漆黑的火化炉里,也是这样被火包围。
把肉身燃为灰烬。
一股说不出的窒闷憋在胸腔,曼招弟别过脸。
很快,工作人员让他们回避,几人离开安置室,沿着指示路标,来到焚化等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