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除夕夜,琴姨让曼招弟留下来过夜,三人在店里守岁。
之前曼招弟顾虑那个百日传统,但琴姨不是本地人,说自己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这几天曼招弟才安心上门帮忙。
晚上罗盈春抽空煮了不少好菜,这些天三人都忙,连续吃了几天火锅面条,吃得人傻胃呆,难得打牙祭,曼招弟把自己吃撑了。
大年三十晚,她啃着健胃消食片,难受地抚小肚子。
“贪嘴,该。”罗盈春没好气,吃饭时劝着她别贪吃,免得撑坏肚子,谁知这人怎么也劝不住,偏要自找苦吃。
“哪怕做鬼我也要做个饱死鬼!”曼招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呸,呸呸呸呸!鬼什么鬼,大过年的,别乱说话。”罗盈春手里拿着一包小鞭炮,正拽着炮引子呢,冷不丁听到曼招弟胡言乱语,连忙教训她,‘呸’完后又帮琴姨装饰年桔和年花。
曼招弟仗着自己崴了条破脚,窝在小靠椅上当闲悠大爷。店门处,灯光通亮,罗盈春把一个个小红包挂在年桔和年花上,而琴姨把往年的小彩灯拿出来,摆弄头尾,好顺利挂在年桔树顶。
过年了,上一年的年三十晚,曼招弟在家里过。那时曼荣祥还在,送灶、洗邋遢、贴春联挂吉花,一直忙活。曼家在三楼,买年桔搬运麻烦,曼荣祥隻买了两盘黄菊花,这人抠门,还是拖到年三十下午才蹲守在花摊,等摊主打折两元一盘时抢便宜花。
记得当时曼荣祥满脸得意,到处炫耀说自己捡到了宝。
其实隐形的亏更大,花是别人挑剩下的,不新鲜了,而且曼荣祥在花摊蹲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也是金钱。
可惜曼荣祥不懂,着眼的,只有表面看得见的几元几毛。
团圆迎新热闹夜,曼招弟心里惆怅,她无法理清自己现在矛盾且复杂的情绪。曼荣祥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他酗酒、家暴,与自私贪婪的赵珍凑一块,卧龙凤雏。
并非心软,只是父女一场,难免唏嘘。
怨恨是真的,叹息也是真的。
时间淡化了这个人留下的伤害,让曼招弟慢慢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咬牙切齿地要告他。
过年前,她收拾屋子,翻到了曼荣祥送给自己的金手链。那是曼荣祥去hk买的,曼招弟甚至能想象到在金店里,曼荣祥是如何随手给她买下这条链子。或许是因为眼看要再婚了,要带一个新女人进家门,出于弥补,得买份小礼物,让女儿的心理平衡些。
那是自曼招弟记事起,收到的第一份曼荣祥送的礼物,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链子是真的。
可那时的自己只有烦躁与不屑,计较送礼人的敷衍,如今回头再这么一看,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真的没必要太过较真。
她懂得太迟,浑身带刺,忽视了曾出现苗头的好意。
或许一个人的死亡,真的可以抵销他所犯下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