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姨牵着一条萨摩耶,白白胖胖,吐着舌头正歪着脑袋看着池杏,友好的微笑脸,黑漆漆的眸子里透露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笑得没有一丝共情能力的狗子!
池杏别开与狗头对视的目光,低头开口:“阿姨,谢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想不开。”
“真的?那你这个样子……”
大姨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她浑身散发着掩盖不住的厌世气息,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已经够烦的了。
池杏垮下肩头无奈叹了口气。
她只不过想散散心,为什么还要向一堆路人解释自己并没有不想活。
好累!
狗子还是一脸微笑,乖巧蹲坐在大姨腿边,耳朵竖得直直的,仿佛也在等着她的八卦。
池杏明白这一开口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人类的八卦天性使然,他们肯定会问更多,挖更深。
她才没那么傻,也没那个心情,选择走为上。
池杏口中小声说着“对不起借过”,低着头快步冲破围观人群,完全不顾身后的反应,匆匆下了天桥,一路快步,直到遇到一盏红灯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微微喘着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感。没有满足他们窥秘的好奇心,现在肯定很难受吧!
可是这种快感也只是一闪即过,夜色包围了这座城市,委屈也重新占据了她的心房。
十字路口,密集又宽阔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斑马线,令人无端感到渺小。大排长龙的汽车熙熙攘攘,林立的高楼霓虹刺眼,光怪陆离到令人恍惚。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与父母发生这样激烈的争吵,也是真正伤心的一次。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她买了礼物回家,本以为会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天,没想到父母却借此机会骗她去相亲。
相亲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人是她这辈子最讨厌,最不想见到,最不想回忆起的。
池杏觉得自己很倒霉,没有遇到惊艳整个学生时代的人物也就罢了,偏偏还被噩梦缠上。
她不知道那个不在同一个班的李东是怎么注意到她的,只是突然有一天早上在学校的走廊里,她被一群不良男生给拦住了去路,而那个始作俑者就在起哄声中向她表白。
身边是来来往往看好戏的同学,她又是觉得莫名其妙又是羞愤,直率如她,当然是义正严词果断拒绝,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
本以为这只是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可李东大概是被当众拒绝没了面子怀恨在心,自此以后经常带着那帮小混混缠她。楼梯上、走廊里、校门口到处堵她,说低俗下流的话起哄,戳破她的车胎,往她的课桌里塞恐吓的表白信,只要有男生和她讲话热络一些,他们都会把对方威胁一顿,甚至有一天有个女生来给她传话说李东的手臂上纹了她的名字,这一切让她一度很怕上学。
年少如她不敢把这事告诉父母老师,就怕他们会说为什么他不招惹别人就招惹你,也怕被人知道后李东会变本加厉。
她都忘了是怎么咬牙熬过那段日子的,只是埋头拼命学习,后来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吴城的中考将近能分流掉一半的人,李东这样的自然连普高都考不上,听说被他父母送去了国外,这才算摆脱了这个噩梦。
这些年池杏渐渐淡忘了这事,只有看到校园霸凌的话题时才会被迫想起一些不愉快。
可是万万没想到,今时今刻李东会被父母奉为座上宾,成为她的相亲对象!
那样的猝不及防!那样的荒谬!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犯恶心,胸中的委屈肆意翻涌,直噎得呼吸不畅。
哽咽感越来越浓烈,夜风四起毫无可遁,终是将她眼眶中那摇摇欲坠的泪珠吹落。
与妈妈争吵的那些画面,电影回放般不受控制地直逼心尖尖。
即便跑出来这么久吹了一路的夜风,那顿晚饭如坐针毡的煎熬感还是直戳她的四肢百骸。
池杏告诉自己成年人要理智,拼命忍耐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可是当李东那讨人厌的嘴脸,恭维地过来给她敬酒,问她要微信时,她还是不顾一切地逃离了。
她不想争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到家中也只不过是洗了个澡调整心情。
可是妈妈齐玉珠一回来就冲进她的房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兴师问罪。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也太不礼貌了吧!”
池杏憋了一晚上的委屈怒气,终于忍无可忍,“把我骗去相亲,你们就礼貌了?”
齐玉珠见女儿一脸怒容,缓了缓,走过去往床头一坐,说:“是,没提前告诉你相亲是我们的不是,这不是怕你不愿意嘛。”
池杏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唇角,“好,我们先不提这茬,可是论学历,论长相,你们觉得那个人哪一点和我般配了?”
她越想越委屈,鼻尖泛酸,质问道:“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只配那样的人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有个特别爱我特别理解我的父母,我实在没想到你们会这样!”
胸中翻滚着无限委屈与失望,她不是个委曲求全的闷葫芦,不管不顾愤愤说:“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齐玉珠一听这话大为震惊,“小姑娘家家的讲话不要这么难听!”
池杏立刻呛声,“被我戳中了是不是!我讲话再难听,有你们做的事难看?”
她真的气极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对父母失望过。
眼泪默默地从眼角滑落,她坐在梳妆台前一声不吭倔强地抬手抹去,抬头的一刹那,正好从镜子中看到齐玉珠正看着她,一脸的郁结。
池杏嘴角歪了歪,冷哼一声,低垂着眸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桌上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