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始终觉得苏眠小小的脑袋上装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东西,她时常皱着小脸沉思,又会莫名地叹气,比如说现在,她单手撑着下巴,樱花般红润的嘴唇嘟囔着。
“舅舅,姨娘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苏眠听说上京的家很大,住了很多人。
这些天她被舅舅们宠上了天,身上的伤口也都结了疤,舅舅们也让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她好像掉进了美梦里,再也不愿醒来。
“怎么会呢,眠眠这么招人疼,喜欢都来不及呢。”
苏眠被顾晚揽进了怀里,嗅着安心的熏香味,昏昏欲睡。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第五日抵达了苏府门前。
苏府门口的长街挂满了红灯笼,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家身穿大红服,踮起了脚翘首张望着。
苏眠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缩在舅舅们身后探着头,嘴巴紧张地抿成了一条线。
“眠眠别怕,都是家里人。”顾忠牵起了苏眠的手,领着她走到苏府跟前。
为首的妇人林氏身着锦绣云纹锻裳,气质淡雅未施粉黛,却在苏眠靠近时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难掩心中激动。
苏眠鼻子没由来得一阵酸,小跑着奔向了薛氏的怀抱,啕嚎大哭,连声喊着外祖母,字字感人诛心。
“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只可惜我的樱樱她”林氏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双肩忍不住地颤抖着,周围也传出了哽咽声,此起彼伏。
“娘,别提这些了,赶紧带眠眠去休息吧。”顾清最是看不惯这种煽情画面,连忙劝说道。
“是啊,不该回来的回来了,有何可开心的。”说话的是顾忠的二房太太薛氏,杨柳细腰美人痣,眸含春水红唇微张,说出的话却满是嘲讽与淡漠。
苏家大房与二房素来不合,只是薛氏看淡尘世,不愿与她起争执,反倒被林氏占了上风。
苏眠转着圆咕噜的眼睛,笑眼弯弯,满脸天真“外祖母,这是谁请来的戏子吗?”
“哎呀,原来是姨奶奶,是眠眠认错了人。”苏眠吓得直捂嘴,笑得一脸狡黠。
噗呲,顾家兄弟咬紧了后槽牙,还是笑出了声。薛氏铁青着脸,拽着顾忠的手跺脚撒娇着。苏眠瞧着这位姨娘就浑身难受,更是见不得她欺负了外祖母。
薛氏望着那位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奶团子,眼中闪着一股怒火,浑身散发着阵阵寒意。
当年她能够铲除顾容樱,如今还怕了一个奶娃娃不成。
初露锋芒
苏家好久没有幼崽出生了,如今苏眠来了自然稀罕地不得了,被大家团团围住。小脸蛋被蹂躏地通红,像个小哭包似得惹人怜爱。
“啊,不要”苏眠泪眼汪汪,被猛地举过了头顶,只能死死地拽紧了顾清的发根。
顾忠坐于高堂,享受着久违的温馨,平日武将的威严尽数化成了绕指柔情。
“老爷真是偏心,当初嫣儿出生时都未曾有这么高兴。”薛氏眉间满是妒意,指甲狠狠掐进了大腿。大房子嗣个个都是上京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偏偏最是她的三个孩子没有出息,怎能不让她恨得牙痒痒,到时怎有脸去多争取一份财产。
更别说家中还养着那几个极品亲戚,都巴不得多分一杯羹。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顾晚轻蔑地冷哼了一声,翘起了白皙纤长的大腿。
“顾晚,你眼里还知道如何敬重长辈吗?这般装扮,当真是让我丢尽了颜面。”顾忠忍无可忍,重重甩了顾晚一记耳光。
顾晚体质偏弱又未曾练过武,狼狈摔倒在地,嘴角流下了几滴鲜血,脸上却满是倔强与不服输。
苏眠偏过脸望了望杵在一旁,但是面色阴沉的各位舅舅,小嘴嘟了嘟。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谁都不敢多言半句。
下一秒,苏眠钻进了顾忠怀里,水灵灵的眼神眨巴眨巴的,“祖父不生舅舅的气了,眠眠喜欢舅舅,舅舅有妈妈的味道。”
她偏了偏头,望着顾眠狼狈起身的模样,眼中光芒黯淡了几分。
苏眠的声音软糯糯的,直接浇灭了顾忠心中的火气,也戳中了顾忠心中最深的痛处。
“看在眠眠的面子上,就算了。”顾忠搂紧了怀中的苏眠,笑眯了眼,任由着苏眠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拔胡须。
自从顾容樱离家出走后,顾忠与大房的关系就已经势同水火。而薛氏更是整日吃斋念佛,府中所有事务都交由二房林氏掌管。
“老远就听说我哥寻回了樱樱流浪在外的孩子,怎么也不喊弟弟我来热闹一番呢。”人还未到,声音已经近在眼前了。
来人身穿青衣长衫,眉眼俊秀如花,颇有股文弱书生的味道。
“眠眠,叫伯祖。”顾忠脸上带着捉摸不清的笑意,浅浅饮了口杯中的茶。
苏眠探出头来,腼腆着脸甜甜叫了一声,又缩回了怀中。
她避开了顾凌风打量的眼神,心中隐隐打鼓。这位伯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猎人看着猎物一般,让她心中直犯怵。
“正好你也到了,我准备着给眠眠办个生日宴,为她接风洗尘,你那边没有问题吧。”顾忠侧过了身子,询问道。
顾凌风身子僵了僵,嘴角抽动了下,“自然是没有问题。”埋头开始饮酒,眉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顾凌风与夫人戚氏青梅竹马,自是伉俪情深。为了她放弃了二品官职,甘愿屈居顾府一辈子当个账房先生。
“二弟是没问题了,这夫人每个月药材的费用,能养活一大家子呢。”林氏慵懒地靠着椅背,冷嘲热讽道。
顾凌风脸上闪过了一丝戾气,却是没有搭话。
“姨奶娘的这簪子真是好看,眠眠也要。”苏眠蹦蹦跳跳着飞奔过去,踮着脚扯下了她的发簪,放在手里把玩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