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经义低下头,噤若寒蝉。
一把年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爹教训,他自然感到耻辱。
然而他被压制了半辈子,父亲的威严早已扎根于心,根本不敢反驳。
“一件一件,给我说清楚。”
姜榆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惹得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贺经义像个被老师惩罚的小学生,向他交代事情经过。
其他都认了,唯独影响最严重的举报信,他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老耿这人好色您是知道的,他一厢情愿喜欢上了秀茹表妹,闹着要离婚。洪宜珍不由分说,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军区,举报秀茹破坏军婚。”
贺经义这几日被停职,为了瞒着老爷子,还不敢回家,心里怨愤得很。
接二连三的事,都是姜榆联合洪宜珍搞出来的。
这个儿媳妇,说什么他都不会认!
姜榆轻笑,“这么说,魏秀茹同志的表妹,是被冤枉的咯?”
魏秀茹梗着脖子道:“当然是!我表妹清清白白,她这辈子就没做过破坏人家庭的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榆勾着头发,眼底微冷。
“这么说,她下乡时不知廉耻,和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后为了回城抛夫弃子,在工农兵大学时又与已婚的老师交往,害得他媳妇儿摔下楼梯落了残疾,这些都是假的咯?她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怎么来的,用得着我提醒你吗?”
魏秀茹脸色大变,遮羞布就这么毫无预警被姜榆撕了开来。
姜榆哼笑,“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就敢一封举报信递到军区吧?破坏军婚,这个罪名你背定了。敢作敢当,你妈没教过你吗?”
贺经义喘着粗气,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
哪怕贺庭岳从前那样叛逆,都没能把他气成这种地步。
比起姜榆的气死人不偿命,更令他憋屈的是,姜榆油盐不进。
无论他什么好赖话说尽,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你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逼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对贺庭岳又有什么好处?我是他爸,你就不怕影响到他!”
姜榆看向贺庭岳,眨眨眼。
“会影响到你吗?”
贺庭岳:“不会,我没爸。”
姜榆哦了一声,“他说不会。”
贺经义怒火冲天,指着贺庭岳大骂:“畜生!你连亲爹都敢不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你!”
姜榆抓起桌上的杯子,朝着地上用力砸了下去。
褚云美短促尖叫一声,被吓得不轻。
比起受到的惊吓,更令她震惊的是姜榆的言行。
这可是贺家,她简直疯了!
“他是谁生的?他妈叫卫白筠,生他养他的人叫卫白筠,你爽一次白得了个儿子,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谁是畜生?背叛妻儿算不算畜生?乱搞男女关系算不算畜生?放纵外室虐待女儿算不算畜生?越是无能,越是喜欢大声说话,声音大就占理吗?在他和飞燕面前,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头疼欲裂,扶着额头歪在椅子上。
“赶出去,快把她赶出去啊!”
再说下去,这个家都要分裂了。
姜榆冷眼睨着,继续气定神闲坐了下来。
“老太太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来这一趟,是你们求着我来的,事情没解决,我可不会走。”
话说到这里,老爷子哪里还笑得出来。
和稀泥这么多年,他对内里的龃龉视若无睹,总觉得贺家一如从前那般光鲜。
实则贺家早已腐烂一片。
可这是他儿子!
哪怕他是腐肉,自己也没勇气把他带着血肉剜除。
老爷子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无比讽刺。
“经义。”
贺经义神色一凛,对着他恭恭敬敬低下头。
老爷子长叹一声,“趁着这机会,退了吧。”
他不该让贺经义从军,他根本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