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就好像天地间最后的一丝温暖也跟着消失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凄迷月光的笼罩,染上一层阴森诡异。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佑宁深吸一口气,小声诵念着《清静经》,稳定自己的心神。
然而,刚念个开头,余光瞥见两道白色人影从远处树梢枝头朝着厢房这边靠近!
与其说是人影,不如说是两块白色布匹罩在什么东西身上,飘荡在夜幕之中,由远及近,很是渗人。
庆朝历来不乏怪力乱神的事,尤其佑宁长于道观,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山精妖怪之事。按说她该习以为常,可耳听和眼见完全是两码事。这回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顾不得什么《清静经》,什么太上老君,丢下灯笼与木桶,拔腿就跑。
她闷头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房门甩上,后背抵住门板,滑坐下去,然后急切地喘着气。短短几步路,愣是急出她一脑门的汗。
还没缓过神来,耳朵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动静。
就好像有人脚尖着地,被拖吊着慢慢地靠近她的房门。
佑宁双手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下一秒,她浑身僵硬,汗毛直立。
借着月光,她看看见地上拉出一道影子来。
门外有东西正紧紧地贴在门板上!
2 差距
白花倒烛天夜明,群鸡惊鸣官吏起。
佑宁被“砰砰”地拍门声惊醒。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刚一低头,肩颈就开始抗议。
昨夜受惊吓后,她不知何时以抵着门的姿势睡着了。这姿势可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即便是她睡惯了硬板床,也一样吃不消。
许是一直没见人开门,敲门的人耐心耗尽,开始一边骂人一边踹门。
恶毒的字眼一听就是清宁。
佑宁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开门,开门时还险些被清宁踹了一脚。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一开门就看见清宁横眉竖眼的模样。
“刚换了房间,辗转难眠,反应也就慢了些,清宁师姐莫怪。”佑宁低眉顺眼地道。
“麻烦死了……”清宁嘟囔了一句,“师父唤你过去。”
说罢转身就走。
佑宁理了理衣服褶皱,跟上清宁的步伐,离去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回廊尾的厢房光照不好,温度也好似比别处低几分。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贞元观正殿是观主的地盘,除了清玉和清宁两人,观内其他弟子不能随便进出。可今日却人进人出的,十分热闹。观主谷菱仙姑一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正站在正殿门口,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拂尘,火急火燎地指挥观内为数不多的弟子打扫清理。
远远瞥见佑宁,谷菱仙姑立刻迎了上来。
“师父。”
“观主。”
谷菱仙姑拂尘一挥,当是回应,又指着佑宁道:“你随我进正殿去,我有事问你。清宁你去瞧瞧清玉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两人应声而动。
佑宁随谷菱仙姑跨入正殿,便听她道:“把门带上。”
门一合上,谷菱仙姑便急切地问:“贵人有没有什么忌讳?喜好何物?你快想想,与本观主说说。”
佑宁面露难色,道:“观主,我自五岁离宫,距今十年……”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谷菱仙姑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长在宫中那五年呢?总能听到些吧?”
“我由嬷嬷养在别处,宫规森严,不曾听说过。”
谷菱仙姑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她气恼地一拂尘抽在佑宁腰上。
拂尘看着柔软顺滑,抽在身上犹如钢铁。佑宁身形瘦弱,说皮包骨头也不为过,挨这么一下,肋骨不出意外地断了好几根。剧痛袭来,她脸色一白,无力地瘫坐在地方。
“我早该知道的,对你就不该抱什么期待……可惜我贞元观白养你十年!滚去柴房呆着,这几日不要让我看见你!”
佑宁嘴里答是,却因疼痛久久无法起身。见状,谷菱仙姑又低声骂了几句,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棕色的药丸,捏住她的下巴 ,粗鲁地塞进去。
药丸气味有些腥,入口即化,一丝热意从口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恢复正常,而后发现腰间的剧痛居然减轻了一些,至少不至于让人动弹不得。
佑宁这才撑着腿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伤处,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砸在地上,她声音飘忽地道:“多谢观主赐药。”
“哼。”谷菱仙姑拂袖背过身去。
从正殿出来时,正好有两名小弟子擦拭到正殿大门,看见佑宁的模样,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
“这是被观主教训了吧?真可怜。”
“嘘,小点声。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清宁师姐说,她是个灾星,生来就是祸害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你可别同情她。”
“诶?怎么会……”
议论声渐渐淹没在耳鸣声中,佑宁忍着痛,浑浑噩噩地来到柴房。
与热火朝天的正殿不同,这里凄惨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