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原本打算先在村里适应了之后再去打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猫狗都嫌的人物,却没有想到重逢突如其来,也那么不合时宜。
贺朝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只不过和上一个世界那种阴戾的狠辣又有了不同的差别。
他看起来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茂密的黑发蓬松,一双黑而亮的眼眸就像是小豹子一样带着精锐的光芒,浑身上下还有着一种混不吝的痞气。
他看着她,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让姜穗感觉到了疼痛。
他穿着粗布麻衣,并不精致,但结实的胳膊和卷起裤脚露出来的小腿无不显露着他精壮的身材和蓬勃的精神气。
姜穗其实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次见到他。
一看到他,姜穗就会想到上个世界,他最后离开的那一幕。
如同寒冰刺骨的冷漠,黑色的瞳仁如同死水般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带着一丝温度,朝着她告别。
姜穗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吓的。
她还能听见一旁的人们在不停地在说话,方言叽里呱啦如同背景音。
姜穗却不能暴露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暴露自己。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忍着砰砰的心跳,露出温柔的神情,装作以为是对方因为伤口太痛的缘故,轻声说道:“同志,你别害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很痛的。”
或许是她的话让他回过神来,他的黑眸仍看着她,姜穗分辨不出里面的情绪,里面并没有惊吓,也没有气愤。
抓着她的手似乎是顿了顿,随后才缓缓放开。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少年般被说中心思一样局促地偏过头,语气仍是倔强但似乎多了一丝强撑的自尊心,“我没有怕痛!”
一旁看得惯看不惯贺老四的人都纷纷搭腔。
“这小子平时不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没想到还会怕疼。”
“看贺家这小子这副模样也没之前那么遭人讨厌了……”
“估计是真疼的慌,这么多血,贺老四也才十八……”
“看不出来贺家这小子竟然还会救人,倒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姜穗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低着头手下有条不紊地包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果不其然,都勒红了,在细白的手腕上尤其明显。
还是上一次同个位置,他怎么这么情有独钟这里。
因为她刚才的话,贺朝也没再做什么,沉默不语地任由她来处理他的伤口。
姜穗低着头绝不抬头看,也不知道是他“害羞”还是其他表情。
只觉得对方的目光犹如实质地一直看着她,让她强装镇定的同时还有种坐如针毡的不安感。
姜穗检查了一遍,随后在心底暗自做好心理建设,抬起眼眸柔和又担忧地朝着他道:“伤口有些深,还得去卫生室清创,打一针破伤风,你这样也去不了,找个人抬着去吧。”
有人就说道:“让蛋子背他去,都救了蛋子一命了,让蛋子报答报答。”
姜穗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憋红了脸的少年站在一旁,似乎看见贺朝没什么大碍才松一口气。
闻言灰头土脸的少年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我去就我去!”
姜穗此时完全让自己沉浸在小姜医生的状态,正打算开口讲一下注意的地方,又传来了喧嚣声。
“孩子、我的孩子——”带着浓厚方言口音的女声从远及近,一把推开围观的人然后四处搜寻,突如其来的中年妇女视线在看到那个叫蛋子的少年时眼睛亮起,随后冲过来将蛋子抱在怀里。
“没事吧?啊?你小兔崽子让娘担心死了——”
蛋子脸更红了,一时间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他想推开母亲又推不开,只能嚷嚷道:“我没事,娘你放开我,是朝子哥救了我……”
“什么朝子哥!”他娘的声音一下子放大,让人听得有些尖锐,“就是个瘟神,你怎么又跑去和他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劈头盖脸下来的话很不好听,一旁围观的人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古怪的微妙。
姜穗瞥了眼贺朝,对方什么表情也没有,倒不是那种锐利的冷漠,而是一种丝毫不关心的漠然,他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的模样。
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的黑眸动了动,扫了她一眼。
明明他此刻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然后少年像是在观察着她的神色,黑眸中肆无忌惮,姜穗就见他如少年挑衅般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
“看什……”
就在对方即将开口的一刹那,姜穗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朝着正吵嚷的妇女定声道:“别吵了!”
贺朝:……
她说话语调总是温柔的,而此时在这种情况下沉下来的声音竟然还带着震慑力,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蛋子娘也没有说话看了过来。
见如此,姜穗声音放缓了一些,“伤患还在流血,先把人送到卫生室再说不迟,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蛋子听了立刻道:“我来背朝子哥!”
蛋子他娘立刻拉住他,“背什么背!不背!让别人背去!”
蛋子脸气得通红:“娘!”
“行了!吵什么吵!”突如其来的沉稳男声打断了母子俩的争吵,有人在一旁惊呼,“队长来了……”
李队长是个沉稳高大的中年男人,他显然是已经听过了现场情况,立刻安排起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