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2)

峥嵘岁月潮(3)

没多余的修饰词语。

殷果在洗手池旁,却被这三个「相信我」敲到了心里最软的地方。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几乎在看到的一瞬就缴械投降了,甚至有深深的欺负老实人的内疚感。

不过,他是真没有一张老实人的脸。

他们这个运动对赛场礼仪有很高要求,要绅士,再绅士。

可在她眼里,这些男人也都是普通人,不少人私下相处会开荤笑话,会泡妹子,一个个比一个会打嘴炮。当然也有内敛克制的,比如表哥和李清严。

但过去的林亦扬一定不是内敛的人。

用他形容自己的话,就是那种混不吝的少年,不良且混蛋。殷果想到他,就能想到初中时经常会遇到的,在学校里坐在双杠上,翘课抽烟,在校门口和一帮社会青年混迹,在檯球厅里聚众斗殴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他不打嘴炮,不花你,反倒有着令人无法抵抗的杀伤力。

星期日,星期四。

还有五天。

还有五天才能再见面。好想见他。

林亦扬在站台上,等殷果给自己的回復,他怕再进地铁里又没信号。

这里离殷果的酒店只有一站地铁,尚处在繁华的闹市区。

有个人在敲打着手鼓,跪坐在一块破烂的毛毯上唱着歌,人来人往,停下来听得少。只有林亦扬这种人会站在一旁,陪着那位鼓手。

一分钟后,殷果有了回復。

red fish:我去火车站送你,现在就出门,我们火车站见。

收到这条消息时,又一辆地铁停了下来。

从两节车厢下来了一群孩子,提着球杆,是参加下周公开赛的孩子,十几岁,有说有笑从林亦扬身旁经过。其中有两个黑髮的女孩回头,特地看了一眼林亦扬,笑着耳语着,交流难得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这么帅的黑髮黑眼的亚裔男人。

然而被瞧上的男人,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一行字。

他看向那个吉普赛风格的鼓手,在极富节奏的乐声里,告诉她。

l:我就在下一站。站台上。

当殷果跑入地铁车厢,气喘吁吁地看着门关上,自省了三秒,觉得用一个词形容自己十分贴切:色令智昏。

她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另眼相看的。

一定比那杯酒要早,一定是。

是那天在法拉盛的华人球房里,当他背对着自己,掂着手里的球,劝大家加大赌注时,是他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开始……

每个运动员都会有一颗好胜的心,哪怕隐藏再深,再谦逊,骨子里也是这样的。有的是想争赢别人,有的是想争赢自己。有好胜心的人,自然也会欣赏强者。

车厢里,已经在报站了。

下一站到了。

林亦扬说过,他会在站台上等着,让她不要下车。

车驶入站台,她隔着门,望着窗外,在找他的身影。

很快,就看到了人。

他独自一个背着运动背包,在站台旁也在用目光搜寻车厢内的人。两人在酒店那一站是同一个入口进站台,自然上车的位置相差不会太远,所以林亦扬能预估出她所在的车厢大概位置。车厢门一开,他就上来了。

殷果扶着座椅旁的金属杆,看着他走入车厢,穿过大半截车厢,站定到眼前。

「我反正见过教练了,训练时间也灵活,送你去再回来也没问题,」她给自己的行为找合理的藉口,「每次都是你来,也该我送一次了。」

公共场合,林亦扬不能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低头,瞧着她。

陌生的林亦扬,或者是真实的林亦扬。

这一刻的他可不绅士,倒像是蹲在檯球厅外,用眼神招惹喜欢姑娘的不良少年。

殷果因为从小长得好看,老碰上这种人,但是表哥的朋友多,放话在学校和临近的街区,谁都不能泡孟晓东的妹子,所以也最多被人目光逗逗。

过去可烦这种事,现在……

被看得,脸上一层层地热,不烫,就是热。

「再不说话,我下站回去了。」她挨不住了,小声抱怨。

「我说话又不好听,」他实话实说,「说多了怕得罪你。」

其实细想想,他没和她说过几句正经话。

两人聊天都少。

「你过去也都这样?」殷果好奇问,「不爱说话?」

「差不多,」林亦扬回忆,「和男的说话不用顾忌。」

这她倒是懂。

男人关係越好,越是互损互骂互飙粗口,女人关係越好,越要交流八卦,十有八九往情感问题上兜,完全是不同的交流方式。

「和女孩呢?」她又问。

「女孩?」他说,「估计怕我,很少找我说话。」

「没有你想主动交流的女孩?从来都没有?」她不太信。

他林亦扬知道她要问的重点在哪里,反问她:「过去见你哥对谁主动过吗?」

殷果摇头。孟晓东是怪咖,自大的要命。

他又问:「所以,你以为我会比你哥差?」

终于,终于遇见一个和孟晓东一样的自大狂了。

殷果被他噎的没词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不严谨的地方——他主动过,他追了自己。

林亦扬同时也发现了这个言语上的纰漏,倒是没点破,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所以不是自大狂,是没碰上能让你摔的人,多骄傲的人都一样,众生平等。

很快到了新一站,换而言之,两人相处又减少了一站。

「为什么说我在华盛顿有女朋友?」他低声问,声音在她头顶。

「觉得……太快了,」她坦白着,「心里不是很踏实。」

哪怕已经站在地铁车厢里,跟前是他,也欠缺真实感。玄幻,玄妙,衝动。

很难说清楚,明知自己不冷静,可更怕的是后悔。

如果她理性拒绝了林亦扬,两个人回到各自生活的轨迹上,会渐渐不再往来,又或者是保持着联繫,在日后的某一天,得知他结婚生子的消息……

光是这么想想,就不舒服。很不舒服。

「说说看,怎么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他又问,这回语气很轻鬆了。

殷果被逗笑:「我都来送你了,还要证明什么。」

不相信的话,来都不会来。

他也笑了。

想说,从来读书就是每天忙于赚钱,忙于修学分,还要每天留出固定练球的时间。这一年毕业季更是一天当三天用,一面找工作,一面申请读博。连他自己都想像不到,在这样的时间段,可以每週往返纽约,果然人的自我压榨潜能是无限的。

在这样的状态下,交女朋友都是奢侈,更别说不清不白地搞三搞四了。

……

那天到了火车站,林亦扬险些没赶上火车,他在检票口匆匆刷票进入,在下电梯前对殷果向外挥手两次,让她儘快回去。

但殷果一直没动,站在排队的人群外,等到他的背影消失,怅然若失地站了会儿。

刚要走,林亦扬发来了一条消息,是uber的截图。

l:坐车回去。

小果:我地铁原路回去,很方便。

l:车到了,快去。

l:听话。

被他催着出站,找到车后,前排的司机回头,笑着问:是不是l的约车。

殷果点点头,汽车驶离这里。

同样驶离的,也有林亦扬乘坐的那趟开往华盛顿的列车。

这趟车的旅客不多,林亦扬环顾车厢,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路人,就是那天,他在暴雪后返回学校,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黑人母亲。

他第一时间认出的不是对方的脸,而是那一大一小的婴儿。

仍旧是一个在哭,一个在玩,黑人母亲手忙脚乱地想要弄奶粉。林亦扬把自己的运动背包扔上去,主动坐在了黑人母亲身边,哑声说了句: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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