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来了京城?”
“有人给我指路,让我上京告御状,可是当时我根本就没法脱身,甚至连出县城都没机会,一举一动皆被当地人监视。
“我林家仅有的家财也在不停上告中消耗殆尽,我兄妹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便装疯卖傻,趁着年关的时候偷偷逃了出来,路上得好心的商旅救助,这才辗转上了京城。
“那嘉州刺史既然能把林家的事强压下来,可见势力深厚,我害怕京中有人跟嘉州那边有往来,便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畅音阁,借着周边的京中权贵试图寻找出路,可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只想玩弄。
“那些年实在太苦,我不敢轻信他人,这才一直隐忍。”
听了他的经历,崔文熙紧皱眉头道:“我与太子牵连,所以你想走我的门路替你伸冤?”
林琼:“林某实在走投无路了,其他人信不过,只想通过崔娘子之手直达天听,陈诉冤情。”又道,“眼下京中市井皆在议论崔娘子与太子之事,倘若在这个时候把林家的陈年旧案翻出来,势必会引起新的关注。”
崔文熙轻轻抚摸那本张焉棋谱,一直没有说话。
林琼给她磕头道:“还请崔娘子拉林某一把,这些年尝尽人情冷暖,还愿相信世间有公道。”
崔文熙若有所思道:“你原本可以找永宁。”
林琼摇头,绝望道:“长公主只贪图林某皮囊,只想驯服林某,倘若知晓林某身世,只会离得远远的。可是崔娘子跟他们不一样,你当初既然能与庆王和离,可见骨子里有傲气,一个有傲骨的女郎总比那些权贵有人情味儿。”
“人情味”三个字用得极好,崔文熙道:“你既然有心来走我的门路,可有告御状的状纸?”
林琼赶忙把写好的诉状呈上。
崔文熙伸手接过细看,那字写得极好,灵秀有力,字字泣血,且文采极佳,很有感染力。她认真细阅,条理清晰,诉求明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看完诉状后,崔文熙收起道:“你这张焉棋谱我受了。”又道,“你可莫要拿假棋谱来忽悠我,我父亲对张焉棋谱颇有钻研,他若辨别出来是假的,看我不找你麻烦。”
林琼展颜道:“林某断不敢糊弄崔娘子。”
崔文熙正色道:“你且回去等着,我想法子把你的冤情呈递给东宫,若冤情不实,你应该知道会承受怎样的后果。”
林琼:“得崔娘子这句话就够了,是否真假,上头一查便知。”
崔文熙点头,“我若差人来寻你,要到那个坊里找人?”
林琼当即把目前的落脚处同她细说一番,崔文熙认真地记下了。
稍后把人送走,崔文熙回到厢房里翻看那本张焉棋谱,据说张焉棋谱只有两本真迹,其余的皆属于复刻。
她辨别不出真假来,改日拿回去给自家老爹鉴定一下,倘若是真迹,便使银两买下,那小子穷困潦倒,想来是缺钱银的。
话又说回来,她之所以愿意搭把手,也实在是想把这风头压下去,而要压下风头,就只有制造出更抢眼的话题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林家的这桩案子若翻出来,也确实挺有话题性。
之后没过两天赵玥便来了一趟长陵坊,得知他来的消息崔文熙颇意外。
屋檐下已经结起了冰凌,整个京城已被白雪覆盖,赵玥披着狐裘进院子,崔文熙出来接迎,同他行礼。
赵玥上前牵过她的手,亲昵道:“听说前阵子四皇叔来同元娘吵嚷过?”
崔文熙“嗯”了一声,“当时平阳和永宁都在。”
赵玥看着她,笑道:“他还进宫同圣人吵嚷过呢。”
崔文熙好奇问:“二郎可有被叫去问话?”
赵玥点头道:“有,我还跟四皇叔吵起来了。”
崔文熙:“……”
赵玥暗搓搓道:“我把他给气走了。”
崔文熙掐了他一把,他“哎哟”一声,她没好气道:“圣人肯定被你气得半死。”
赵玥同她进厢房,崔文熙替他取下狐裘,他撒娇地揽住她的腰身,说道:“这些日外头传得风言风语,元娘受委屈了。”
崔文熙睇他道:“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能把袁五郎的事处理好,你偏要逞能,结果造下流言来,闹得鸡飞狗跳。”
赵玥不高兴道:“那祸害,没把他打死就已然不错了。”
崔文熙:“……”
杀孽真重。
芳凌奉茶来,赵玥喝了两口暖身子,崔文熙坐到椅子上问:“这些日宫里头还愿意放你出来呐?”
赵玥挑眉,失笑道:“腿长在我身上,谁能拦得住?”顿了顿,“现下年关,朝中事务繁杂,出来一趟委实不易,元娘莫要见怪。”
崔文熙:“这事越闹越不像话了,我还没问你,要如何收场。”
赵玥当即把那日庆王进宫的情形同她细说一番,听得崔文熙抿嘴笑。
这不,赵玥发牢骚道:“你当年是什么眼光,怎么把那货给相中了?”
崔文熙:“我怎知他骨子里这般恶劣,那些年相处得也算安稳,也从未见他这般跳脚过。”
赵玥:“他现下见不得你好,我说要三媒六聘求娶,他当时就急眼了。”说罢看着她道,“元娘想不想气死他?”
崔文熙被他的说话语气逗笑了,“如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