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诺将自己蜷缩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朝下落着。
在意识到尤珈老师到底喜欢的是他什么时,那份自我怀疑和不安便难以抑制地向上攀升,几乎爬满了整个心脏,布下阴影,让那颗坚韧的心脏喘息不过来。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不可能永远可爱下去……那个独自走掉的希尔诺说,‘他’想保护尤珈老师……保护,保护……这个词和可爱沾不上边……
是因为尤珈老师想要保护他,才会有了他们的初见……他一直以被保护者的姿态与老师接触,被老师所偏爱……是这份柔弱的仰赖的目光,夺得了另一份目光的偏向……
他会失去老师,老师会不要他……
泪水灌满了眼眶,洗去了视野中的一切。希尔诺小声啜泣着,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哎,要是我主动坐到尤珈老师的腿上,主动亲吻他,主动哄着他,主动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的……老师会不会整张脸都红啦?”
这家伙为什么还在想这种事……希尔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哭得好伤心……不,应该说,‘我’哭起来怎么这么多泪水呀?不过我还是觉得尤珈老师哭起来更好看,他的眼尾会红耶!要是老师到时候流眼泪了,感觉会更刺激。我会坐在他的腿上,亲吻他眼中的泪水……”
旁边的希尔诺兀自说个不停,说得越来越高速,朝着成人的世界心无旁骛地驾车而行。
希尔诺哭着哭着,把眼泪流干了。他有些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旁边眉飞色舞的希尔诺,有些好奇。
“你不怕尤珈老师生气吗?他总是在拒绝你,他不喜欢做这种事。”
“哈?你别被老师骗了!老师他一点都不坦诚!相信我,老师他也馋我的身体,就像我馋他一样!只要我们做过一次,我保证会让尤珈老师舍不得离开我。”
“你把尤珈老师说得像变态一样……”希尔诺又想哭了,为什么这种人会是自己的一部分。
老师这么好,却被这样的自己所觊觎,被这样的自己所污蔑。这种话要是被尤珈老师听见了,自己一定会被嫌弃的。
热情而又主动的希尔诺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些不解:“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坦荡面对?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想和他一起做这件事。
“老师他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想和我做……嗯,就算他真的只馋我的身体,我也可以让他一点点喜欢上我的全部!”
对面的希尔诺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想把自己拉起来。希尔诺有些犹豫,却还是牵上了那只手,然后看见自己的手消失了。
他被说服了。
……
四个希尔诺里面,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希尔诺想了想,决定去找之前离开的那个希尔诺。仔细说来,他和对方的观念并没有什么冲突。
边保护老师边向老师告白,边保护老师边亲吻老师,边保护老师边和老师做……这完全可行嘛!
沿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希尔诺快步跑着,在白茫茫的一片里,终于发现了白发的身影。
对方的背影显得孤寂又瘦弱,这样的自己竟然还会大声说出“保护”,真是不可思议。
“我是去保护尤珈老师的,不是去找他谈恋爱。”前方的希尔诺显然认出了自己。
希尔诺笑了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对方皱了皱眉,反问:“那如果有了冲突呢?你其实也清楚,尤珈老师喜欢的是保护他人,而不是被保护。
“当我选择了作为守护的一方,我就必须要成长,变得更强、更聪明,直到变成不需要老师保护的样子。那时候,我会失去他,你也会。”
希尔诺沉默了。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看着白茫茫中的自己,看着对方冷静的冰蓝色眼睛。
“如果我更主动一点呢?”希尔诺问。
对面的希尔诺一字一句反问:“你以为你‘主动’的底气来源于哪里?这么多年来,主动向尤珈老师示好的人不在少数,可只有我们成功了。因为老师牵挂我们,关心我们,想要保护我们。
“可当我们反过来想要保护他,当我们成长了,当我们变得强大,这份‘底气’就会随着老师的放心而离开。我不在乎老师是否还会喜欢我,我只在乎我想保护他,我心疼他。你呢?你仍然固执地想要你的‘主动’?想要老师和你玩亲亲蜜蜜的游戏,哪怕他那么累了?”
希尔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坚定,倒映着冰山的背景,倒映着沉默的他自己,逐渐消失的他自己。
他被说服了。
……
希尔诺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些晕。很多混乱的想法同一时间涌进他的脑海里,撑得思绪茫然。
他记得尤珈老师让他跳到湖里去,这样便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但老师一直没来。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他清晰感受到了老师的气息,对方在某个位置一直没有动过,更别谈老师自己说的会来找他。尤珈老师需要他的帮助,他想。
周围是苍茫的冰川,他从湖面出发,显然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继续循着老师的气味,继续寻找着对方,穿过一道道冰山,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冰山的顶端,往下看,终于见到了尤珈老师。
几十个尤珈老师站在冰山脚下,正在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直面内心
尤珈跟随马库斯做学徒的那一年里, 也曾掉进过这方世界里——准确来讲是被马库斯推了下去,说是要他直面内心。
灰色的世界中一片空寂,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他。
他们谁也不服谁,吵了起来又打了一架,最终胜出的是他。另外两个家伙被打消散了, 于是他很快就从湖里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