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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偶有虫声在窗外响起,惊起一地的月光。
“……阿衡哥哥。”
“他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明明阿衡哥哥是为了他好。”
“你便去茏月庵,日日夜夜为阿衡哥哥祈福。”
“不是你自己说想为阿衡哥哥祈福的吗,怎的现在又反悔了?”
阿衡哥哥。
阿衡。
阿……珩。
猝然惊醒,黑夜中幔帐拂动,搅乱一室的月光。
裴晏双目圆睁,紧缩的瞳孔映照出片刻的慌乱和不安。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梦中那个声音好像是……沈鸾。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猛地从榻上坐起,裴晏眸底倏然涨起杀意。
如若沈鸾真的查探过自己……
陡地,窗棱处传来“咚”一声,裴晏凝神皱眉望过去,只听吱呀一声响,李贵单手撑着窗槛,借着月光灵活跃入室内。
刚才的碎石块,便是他扔的。
他双手抱拳,伏跪在地:“主子。”
“回来了。”裴晏目不斜视,盘腿坐于榻上打坐,阖眸听着李贵回复消息。
“太子那边并无异常,长安郡主回宫之后……”
李贵垂眸,细细回复自己在暗中看到的一切。
长安郡主向来骄奢,回宫后先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洗脸,然后又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抹茉莉粉。那茉莉是丫鬟们秋分之日采摘的,拿土罐装了埋在树下,来年春分再挖出来,又添了玫瑰露,再连着晒九九八十一天,拿石舀细细捣碎过筛后,方得了一小瓶。
裴晏不耐烦打断:“……只有这些?”
李贵面露窘迫。
他在屋顶上蹲了半天,都不够长安郡主在脸上涂涂抹抹。最值得提的,兴许还是太傅之女姚绫递了帖子,问郡主安。
李贵垂首低声回:“那帖子并无异样,不过郡主明日应当会和姚姑娘见面。还有……”
李贵欲言又止,心下踟蹰,不知当说不该说。
裴晏冷眼望过去。
李贵不敢再耽搁,垂手侍立:“郡主睡前,让丫鬟们将今日穿的杏黄宫衣烧了。”
裴晏扬眉:“……烧了?”
满室静默,徒有月光缭绕。
李贵伏跪在青石砖上,以额叩首,低眉垂目不敢往上多看一眼:“郡主说,说……”
心跳骤急,李贵一鼓作气,将听到的全盘托出。
“郡主说,今儿穿这身连碰着那人两回……”
“晦气。”
次日。
辰时已过,蓬莱殿悄无声息,宫人簪花戴柳,遍身金银自廊檐下穿过。
静悄悄无人敢闹出声响。
绿萼自小厨房来,遥遥望见茯苓,她招手,轻声问:“郡主还未起身?”
茯苓笑着摇头,以手指着天:“估计还得有一盏茶的功夫。”
绿萼无奈莞尔。
幸而圣上英明,早早免了郡主的晨昏定省,不然哪有这样的舒心日子。
放眼宫中,也就沈鸾一人活得恣意随心,连带着她们这些做小丫鬟也得脸。
宫中无事,绿萼着人取了针黹,坐于廊檐下做针线。
沈鸾性子挑剔,贴身衣物亦或鞋袜,都得绿萼亲手做,别人经手的,她一概看不入眼。
约莫过了一盏茶,里间果然传来要水的声音。
一众侍女手捧拂尘、漱盂、巾帕井然有序进屋,捧盆的侍女行至沈鸾身前,双膝跪在地,高捧沐盆供沈鸾洗脸。
待沈鸾拿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又有侍女上前,屈膝献上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