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绿萼并未发现异样,直至她发现后院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少了一人。
那人是十天前失足跌落井中的,彼时沈鸾还未抵达行宫,若不是因着这事,绿萼万万想不到这个小太监会和沈鸾有牵扯。
“奴婢查问过,那小太监的家乡和蒋贵妃的贴身侍女一样。”绿萼皱眉,“只是奴婢不知,若真是蒋贵妃所为,二皇子为何将此事透露于我们?”
青石甬路,清辉月光如薄纱,沈鸾心不在焉应了声。
绿萼担忧:“……郡主?”
沈鸾倏地驻足,视线眺望前方,她声音幽幽:“绿萼,今晚那个舞姬……怎么样了?”
显然是没想到沈鸾会有此一问,绿萼稍怔,须臾方道:“郡主不必将那样的人放在心上,奴婢听说,那人声音本非如现在这般,后来吃了药才成现在这样的。”
沈鸾惊疑:“只是吃药便能这样?”
绿萼点头:“是,听说那药是从南海来的。”
“……南海?”沈鸾眼中难得有笑意浮现,“父亲也曾去过南海。”
待改日归家,她定要好好问一番。
世间竟有如此奇妙之药。
绿萼跟着笑:“将军博古通今,自然无所不知。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军脚下踩过的,可不止万里路,自然学富五车。”
沈鸾笑出声:“父亲可不在这,你夸再多也无益,他可听不见。”
见沈鸾展露笑颜,绿萼轻声细语:“郡主听见,也是一样。”
四下无他人,绿萼手提明瓦灯,烛光晃动,照亮前方一小段甬路。
路上有宫人碰上沈鸾仪仗,慌不择路跪下行礼,两肩颤颤不敢多看一眼。
长安郡主本就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摆明了偏心,经今夜筵席这事,宫中众人更不敢轻易招惹,小心翼翼陪笑。
沈鸾习以为常,对宫人的谨小慎微视若无睹,金镶玉步摇在秋风中轻轻晃动。
夜里天冷,山风簌簌。茯苓特地回了行宫,取了莲青斗纹鹤氅,为沈鸾披上。
她笑盈盈:“郡主怎么走到这了,叫奴婢好找。”
说着,欲唤人抬肩辇来。
沈鸾摇头:“今儿月色好,我想随意走走。”
茯苓垂首,笑着应了声:“是。”
倏尔,又想起什么,凑至沈鸾耳边低语。
“奴婢刚刚回湖心亭一趟,郡主可知奴婢碰见谁了?”
沈鸾漫不经心:“……谁?”
“陈姑娘。”茯苓嗤之以鼻,经晚上筵席这事,她对所有陈家人都没好感。
“果然是庶出的,半点礼数也不懂,大庭广众拦下五皇子。”
沈鸾皱眉:“……裴晏?”
茯苓颔首,又压低声音道:“陈姑娘说,想要五皇子纳她,做妾她也愿意。”
大司马获罪,陈绾绾的五皇子妃梦破碎。好不容易放低身段跪求裴晏,不想还被去而复返的茯苓撞见了。
羞得她落荒而逃。
天渐渐冷了。
陈家获罪一事犹如水中扔碎石,只泛起丁点涟漪,须臾很快消失不见。
围猎再次提上日程,文武百官及世家公子,攥紧缰绳抬臂拉弓,于沙场上策马扬鞭。
皇帝大喜,赏赐连连。
唯有裴仪坐于下首,对台下少年的英勇武姿半点兴趣也无,视线在猎场上搜寻沈鸾的身影。
自那日亲眼目睹沈鸾连中三箭后,裴仪心生不满,屡屡拦下沈鸾欲和她争高低。
只可惜每次沈鸾总有借口。
院中有百日枯那事,沈鸾并未隐瞒。圣上大怒的同时,又接连派了好几个太医,为沈鸾把脉。
幸而结果和洪太医所言一致,长安郡主并无大碍。
因着此事,沈鸾行宫内的侍卫也多了一倍,个个都经由圣上过目,深怕沈鸾再遭人暗算。
裴仪听完,撇撇嘴,只觉得父皇大惊小怪,小题大作。
“……沈鸾呢?”
裴仪左右张望,一双柳叶眉凝在一处,“前儿她说身子抱恙,不想上马。昨儿又说她心情不好,看见弓箭就闹心。我倒要看看,她今日还有什么说辞。”
裴仪一身骑装,严阵以待,可惜等了大半天,却迟迟没见到沈鸾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