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那会不知为何,眼睛一直睁不开,绿萼当她困得厉害,遂自己进屋收拾。
“郡主睡得熟不知道,昨儿夜里汤圆偷偷打翻来了一个香炉。”
自蓬莱殿养了汤圆后,不是今日摔了花瓶,就是明日摔了青铜钟。
蓬莱殿宫人司空见惯,不曾放在心上。
茯苓站在沈鸾身后,为她挽发:“别的就算了,半夜摔了东西,若是郡主起夜,踩着了可怎么办。”
懒洋洋趴在紫檀木插屏上的汤圆似听懂茯苓对自己的嫌弃,不满喵呜一声。
纵身一跃,自插屏上跳下,懒洋洋趴在沈鸾怀里。
茯苓忍俊不禁,抚掌称笑:“这猫儿莫不是真成精了罢。”
她忽的压低声,“奴婢听闻猫能看见不干净的玩意,会不会昨儿夜里是它……”
茯苓后脊发凉,惴惴不安,“郡主,奴婢今夜还是在炕上睡着罢。”
沈鸾戳她额头:“我今日家去,要睡你可以留在宫中,我不强求。”
茯苓捂头直笑:“是奴婢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事。”
记忆复苏,沈鸾最想做的,就是回沈府瞧一瞧。
她总得看看父母亲,悬着的一颗心才能放下。
沈氏不放心沈鸾归家,亲自到宫里接人。
红墙绿瓦,一枝红梅偷偷从园中探出脑袋,雪色映照。
宫人躬身,拿着拂尘在院中侍奉洒扫。
见是沈氏,纷纷躬身请安:“奴婢见过沈夫人。”
廊檐下,台矶上的皑皑白雪早就叫宫人洒扫干净,沈鸾披一身朱红色狐狸里斗篷,脚上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唇上一点红,满头珠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款步提裙,沈鸾扶着茯苓的手,慢悠悠自廊檐下穿过。
她今日穿得多,走路自然也笨重些,怀里还抱着一个青铜鎏金小手炉。
沈鸾无奈剜茯苓:“怎的如今你也同绿萼一样了,这天这般好,非要叫抱着这沉甸甸的玩意,好生没趣。”
茯苓笑着宽慰:“奴婢也是一片真心,郡主不想着其他,倒也可怜可怜奴婢。自除夕之后,奴婢日夜提心掉胆,若是郡主再……”
话犹未了,茯苓先自打三下嘴巴。
沈鸾笑睨她一眼:“好啦,我抱着手炉就是。”
余光瞥见茯苓手腕上的攒珠累丝金凤手镯,沈鸾唇角笑意渐淡。
前一世,茯苓为了自己,连母亲的遗物都当了去。
她眼中亮光逐渐消失殆尽。
沈鸾静默不语,冷风拂过,轻荡开衣袂的一角。
闻得沈鸾没出声,茯苓还当是自己放才说错话,忙忙福身:“郡主,方才是奴婢……”
沈鸾怔忪,随之勾唇笑之:“又没说你,你紧张做甚。”沈鸾低声呢喃,“不过是瞧着你腕上手钏少了些,改日叫人开库房,你自去挑一些。”
茯苓挽唇:“郡主赏给奴婢的,奴婢一辈子都戴不完,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呢。”
沈鸾不以为然:“那也可挑些别的,犯不着只在手钏上较劲。”
说话间,沈鸾遥遥瞧见母亲站在雪地中,银装素裹,四面粉妆银砌。
沈氏一身秋香色鹤氅,双目怔然,闻得沈鸾的声音,方从回忆中抽身。
沈鸾喜笑颜开,迫不及待朝沈氏奔去:“母亲!”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沈鸾一步步,皆有沈氏相伴。
她笑着挽起唇角,将沈鸾抱在怀里,怕她冷,又叫茯苓拿了雪帽来。
沈鸾扶着发髻,当即摇头拒绝,往后退开半步:“我不要。”
一身的臃肿,若再加上这雪帽,更如圆滚滚的一团了。
沈鸾爱俏,沈氏好说歹说,她都不肯点头。
茯苓欲再劝,沈氏摆手制止:“罢了,左右车上暖和,冻不着她。”
沈鸾转悲为笑,笑着搂住沈氏:“母亲最好了。”
和记忆中如出一辙,沈氏常年礼佛,沈府因此也修了一个小佛堂,衣衫染了檀香,宁静清雅。
朱轮华盖八宝香车稳稳当当行驶在宫道上,左右两对高几上设官窑美人瓢,红梅数枝,花香拂面。
沈鸾盯着那红梅,不由记起和裴晏的初见。
一时间,她连高几上的红梅都看不过眼,想着过会叫人撤下,省得她看着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