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泥像前的百姓终于退下。
眼皮沉沉,最后一点微光悄无声息熄灭,沈鸾无力闭上眼睛。
下一瞬——
一声马鸣高高响起,裴晏策马扬鞭,直冲泥像而来。
他一剑砍下神女的头。
“咕咚”一声,神女的脑袋骨碌碌滚至地上,重重光影透入,沈鸾眼中的光亮再次被点燃。
“——卿卿!”
裴晏凝眉,双眉紧紧拢着,挥剑砍下束缚沈鸾的绳索,将人从泥像中抱出。
抬着泥像的男子抱头鼠窜,只剩下那为首的男子、颤巍巍指着裴晏。
“大胆!这是神女挑中的神使,岂能叫你带走!”
百姓似乎方回过神,排山倒海的声音似要将裴晏和沈鸾淹没。
“拦住他,不可叫他带走神使!否则神女肯定会生气的!”
“神女一怒,天水镇必遭大怏!快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抓住他!抓住他!”
百姓高握拳头,振臂扬声。
为首的男子得意洋洋,挥剑欲叫嚷着众人冲上前,和裴晏抢夺他怀中的沈鸾,他提剑指向裴晏。
“不能让他带走神使,神使是神女的……”
话犹未了,忽见一道光影在眼前亮起。
咕噜一声,男子的脑袋直直滚落在地,血流成河。
剑身锋利,瞬间血迹斑驳。
裴晏高坐在马背上,玄色暗花织锦缎袍衫沾上丁点血污。
他一字一顿:“她是我的妻。”
血珠子自剑上滚落,裴晏眸光低垂,视线在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掠过。
他轻哂:“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拿剑指她?”
春寒料峭, 柳垂金丝。
晨起时淅淅沥沥下了一点小雨,此时天灰蒙蒙的,不见一点日影。
茯苓愁容满面, 手中的油纸伞撑着,自青板路走来, 行色匆匆, 眉眼间透着焦急不安。
早有侍女立在客栈门口,伸手接过茯苓手中的油纸伞。
伞面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门上悬着的两个大红灯笼。
这两日进进出出多回, 茯苓仍叫那灯笼的头颅唬了一跳。
硕大的眼珠子死不瞑目,直勾勾望着湿漉长街。
头颅切割平整,可见持剑之人动作的利索。
天水镇以神女为天, 裴晏带走沈鸾,自然遭到百姓的阻拦。还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跑到客栈门口大骂,要裴晏交出沈鸾, 以平息神女之怒。
然后——
他被做成了人头灯笼, 悬在客栈门前,以儆效尤。
虽然残忍, 效果却是显著的。
至少再无人敢在客栈门口大吵大闹。
茯苓捂着心口,默念好几声阿弥陀佛,款步提裙,上楼寻沈氏。
藏香萦绕, 青烟未烬, 满屋白雾缥缈,却怎么也抚不平沈氏紧皱的双眉。
侍女半跪在脚凳上, 为沈氏揉着额角。
她轻声:“夫人,先前洪太医给的治头疾的膏药还剩了点,可要奴婢取来?”
沈氏闭着双目,眉宇透露着沧桑无力:“去罢。”
短短两日功夫,她鬓角又多了几丝银发。
茯苓上前:“夫人。”
沈氏当即睁开眼,自榻上坐起:“……如何了?”
茯苓摇摇头,眉眼低垂着,自前夜沈鸾出事,她不知哭了多少回:“还是没找着绿萼,但是有人、有人在河边捡到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绿萼一直戴着的手钏。金碧辉煌的虾须镯,此时却叫血污浇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