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忧愁满面:“听说陛下已经醒了,也不知他如今身子如何了。”
洪太阳皱紧双眉,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同样也是忧心忡忡,这雨这么大,等会回去定然买不到糖饼了,也不知道养心堂那几个孩子会不会失望。
雨连着下了大半夜,不知何时,殿中忽然传来皇帝爽朗一声大笑。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皇帝仰躺在榻上,手边是一幅画,他手指轻轻拂过,眼中缱绻流连忘返,他低声一笑。
“这么多年了,朕终于又见到她了,可惜朕只见了她一会。”
净远道人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角皱纹布满,一双沧桑眼中似看破红尘,他躬身谢罪,炼丹炉就在道人身后,燃着熊熊大火,触目惊心。
“若是再给老夫半个月,兴许陛下能多见阮娘娘一会。”
皇帝摆摆手,他眼中懒懒,丹药多日蚕食着身子,他身子大不如前,一张脸年老不少。
他轻抚着引枕,声音喑哑:“朕听说,还有一法子,能借身还魂。”
净远道人垂首:“确有此事。”
然要寻着合适的人,却是需要些时日的。
烛光幽幽,忽而有宫人来报,说是皇后就在殿外。
皇帝皱眉不悦:“她来做什么?”
沉吟片刻,倏然又改口:“让她进来罢。”
天水镇。
雨接连下了三日,天色终于放晴。
高墙伫立,别院内杏花满地,鸟雀虫鸣。
沈鸾一身墨绿色织金锦团花纹长袍,坐在临窗炕上。
窗外艳阳高照,日光透过纱屉子,落在沈鸾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她垂首低眉,一手握着刻刀,柳眉轻蹙。
悄悄抬眸去看对面的裴晏,沈鸾双眼直愣愣。
骨节分明,裴晏手指修长白净,刻刀在他手中翻转,不消片刻,他手中已多出一只小雀。
沈鸾瞠目结舌,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四不像,一张小脸紧皱在一处。
她不甘心,和裴晏换了刻刀。
一炷香后,沈鸾泄气塌肩:“我以前也是这般吗?”
她小声嘀咕,“我的女红不会也这般差罢?不是说女子成亲都要自己绣嫁衣的吗,怎的我如此笨手笨脚……裴晏!”
一声惊呼。
刻刀锋利,不知何时在裴晏手指划去深深一刀。
鲜血透过口子,直直往下滴落。
沈鸾花容失色,透过窗子,扬声喊人请大夫来。
转首,眼珠子快要黏在裴晏手指上:“怎么这般不小心。”
沈鸾握着丝帕,紧紧捂在伤处,那伤口极深,刹那浸染丝帕。
嫣红一片。
裴晏面色如常,好似那一刀伤的不是自己的手:“无妨,我只是……”
沈鸾怒而瞪了他一眼:“闭嘴。”
她前几日就发觉,裴晏总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若非她时时刻刻盯着,裴晏连药都懒得喝。
她房中还有金创药,有止血之效,沈鸾松开握着裴晏的手,起身往外走。
不放心,又折返,隔着窗子叮嘱裴晏。
园中李贵穿过廊檐,恰好望见裴晏倚在临窗炕上,任由沈鸾说教。
日光落在他眼角,往日的阴鸷沉沉丝毫未见,只余浅浅笑意。
待沈鸾离开,李贵方躬身入屋:“主子。”
廊檐下日光氤氲,满园春色无边。
裴晏倚在青缎引枕上,深黑眸子如墨,再不见先前的温柔缱绻。
“可是京中那位出事了?”
李贵弯唇,笑着将一封密信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