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衣和璎珞都该丢掉才是,否则日后瞧见……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从裴晏屋里出来,巴巴叫人丢去这两样,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不如等浆洗的人送来,拿着压箱底就是,省得看了心烦。
……
一墙之隔,裴晏院落灯火通明。
闻得裴晏伤口又渗血,郑平急得团团转。
他垂手侍立在廊檐下,一颗心惴惴不安。
轻手轻脚步入暖阁,青花水草带托油灯静静摇曳,晃荡出一整片夜色。
屏风后,青纱帐幔挽起,裴晏轻靠在榻上,眉目淡淡,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小块木雕。
郑平躬身走近,毕恭毕敬朝裴晏行了一礼。
“陛下,热水已经给沈姑娘送去了。”
裴晏淡声:“嗯。”
郑平悄悄抬眸,觑裴晏一眼,目光悄无声息在裴晏伤处打量。
心下好奇。
不是说裴晏伤口渗血,叫人重新打了热水来,怎的不见换新的纱布?
郑平心底狐疑,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陛下,可要奴才寻洪太医来,他此刻就在乔府……”
“不必。”裴晏干净利落拒绝,未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郑平垂首道了声,心底的疑虑却未曾消减半分。
那群刺客虽说都是死士,身怀绝技,然以裴晏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受伤。
狐疑归狐疑,郑平谨守奴才的本分,恭敬转告暗卫的话。
审问刺客一事过于残忍血腥,前两日沈鸾一直守在裴晏榻前,郑平总寻不着机会,如今才将话细细转告。
这一路裴晏遭遇的刺杀不少,然这一回……
郑平放轻声音:“陛下,那一日尾随我们的,还有另外一路人。”
他拱手,“那几人行踪隐蔽,暗卫追随了两日,才找到那幕后之人。”
裴晏扬起头,双眉渐渐拢起:“……是谁?”
郑平轻声:“先帝的六皇子,裴煜。”
房间悄无声息,竹影晃荡,偶有虫鸣鸟叫从院中传来。
良久,裴晏唇角勾起几丝讥诮,他声音阴郁清越。
裴晏一字一顿:“……裴、煜?”
自先太子东宫自焚后,裴煜如人间蒸发,下落不明。
不曾想会在青州露出马脚。
郑平低声:“那日陛下遇袭,他并未有其他动作。”
是敌是友,暂时也分不清。
裴晏轻轻冷笑两三声。
那日裴煜没有趁虚而入,自然是知晓沈鸾在马车上。
……沈鸾。
裴晏忽而一惊,凝重的面色闪过几分迫不及待。
“……卿卿如今在何处?”
乔府虽守卫森严,然若是裴煜想带走沈鸾……
裴晏脸上凛然,青纱帐幔在他身后落下。
郑平垂头:“沈姑娘一直在自己房中,未曾离开……陛下、陛下?”
裴晏侧目:“不用跟着。”
郑平怔忪:“……是。”
夜色朦胧,沐浴毕,茯苓和绿萼伺候沈鸾歇息。
帐幔松下,茯苓移灯柱香,刹那,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约莫过了一炷香,外间隐约传来茯苓和绿萼平缓的呼吸声。
沈鸾悄悄挽起帐幔的一角,蹑手蹑脚下了榻,赤足踩在柔软的狼皮褥子上。
那璎珞就在妆台上的矮柜上,沈鸾悄声拉开,将那璎珞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