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将碧斐抱住,低低地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连自己要死了都得偷偷摸摸地去问江湖大夫?”
六月里,皇后曾在白日毫无征兆地昏迷。
太医说是忧思导致,让她静养便可,可是她醒来之后,只觉心跳如在耳鸣,脑子里充满了濒死的尖叫。
就像要即刻死掉一般。
喝下安神的汤药之后她昏昏地睡过一宿,似乎又好了许多。
但当时的感觉给她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不敢相信是只需要静养的小病。
所以当碧斐提议说去民间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入宫诊病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将人悄悄地接入宫中。
大夫的答案让她难以接受。
“娘娘的肝,脾,肺,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最厉害的是心府受伤极重,怕是……于寿数有损。”
“《黄帝内经》有言,‘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百病皆生于气’。娘娘切不可再轻易动怒或是大喜大悲,不然随时都可能再度昏厥。”
皇后起初还不信,觉得爱生气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到她这里就有生命之危了?
然后大夫又说:“娘娘在幼时大约是生过一场重病,人在病中,身体是极为脆弱的,在病中忧思过重对身体的损伤远大于平日。
娘娘虽然最终平安康复,但对内脏的损伤难以治好,之后多年也一直未曾好生调养,情绪又常大起大伏,日积成疾。”
一说跟她小时候的那场大病有关,她就信了,便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还有多少年可活。
“若平心静气,仔细调养,或可有年的春秋。要是继续如此……”
要是继续这样,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但不生气对皇后来说太难了。
所以她决定趁着自己还活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从前只敢让父亲“头疾发作闭门静养”,是因为没有外戚的皇后没有花瓶来得尊贵。
现在自己都要没了,大家一起生不如死才好。
所以皇后让脑子不好人品极差,却身为嫡长子的严博娶了有钱善权的刘华婵,让城府深沉,表面谦逊有礼的严焕娶了长袖善舞,又心气高的马茹青。
至于两位嫂嫂的作风问题,只是添头,让大家看看笑话。
因为她催得急,严家娶新妇比早就三茶六礼走了大半的秦家还快,七月里就接了亲。
严府却没能像她预想中那样闹起来。
皇后知道自己是太急了,但她没耐心,也没时间继续等下去。
她要再做些别的事情。
皇后停止无意义的哭泣,声音如厉鬼阴冷:“只要本宫活着一天,就不允许宫里有人能越过我去。”
碧斐缓缓地收回自己抱着皇后的手,柔声安慰两句,照例给皇后备好温茶点心,转身去处理宫中事务。
皇后又要准备发什么疯无人得知。
大家的关注从两位怀孕的妃子转到了新任贤妃与华妃的身上。
“华妃与顾充仪交好,未尝没有怜悯同情对方的意思,如今顾充仪翻身一跃,成了贤妃,倒爬到她上头了。”
静妃幸灾乐祸地说:“这姐妹,也不知能不能做下去。”
不止静妃一人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秦玉逢只觉得她们闲得慌。
壁水都翻了个白眼:“搞得像是我们主子差这一个位分一样。在奴婢看来,我们娘娘才是最尊贵的,无需陛下做出封赏。”
秦玉逢:“这世上,有尊才显得贵重。”
划分出来位分,为每个品阶匹配上特权,让她们体会支配与享乐的爽。
后妃才会争宠,冒着风险生育孩子,使劲气力去讨好上位者。
此为统治与御下。
秦玉逢觉得自己与其费心在这些事情上,不如想下一步是种田还是修路。
或者办学校让皇帝去抗世家的压力?
后宫都炸了,前朝跟着炸一下也挺好。
“不过如今确实不能再与顾姐姐如以往那般亲近,她也没那么多时间陪我了。”她幽幽一叹,“皇上当真是影响我心情的一大祸害。”
星璇:“主子可要去淑妃娘娘那里坐坐?”
“不了,我昨天见她似乎瘦了些,但天天见难以分辨,刚好皇后说暑热免几日的请安,隔两天再去看。”
几人不知她话中深意。
壁水与长乐宫守门宫女有一同锻炼的友谊,即刻便答:“淑妃娘娘确实瘦了,听说是苦夏。”
“中秋过了天气便会凉爽起来,念霜的苦夏也会过去。”
如果不能,她会把对方拽进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