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每天醒来都能看着李二在自己面前跪着。
他要让李二活活跪死!
隔着帷帽李二也能感受到对方滔天的怒意,这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骨子里的恶劣。李二手中力气加大,刚要出言嘲讽,却听见身下的人闷哼了一声:“疼……”
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太子殿下十八年来几乎没吃过身体上的苦,丞相虽然对他严厉,却从来不会体罚他。即便是跟着镇国大将军习武时,大将军对他亦是疼爱有加,磕一下碰一下都要请太医诊治。
而今,他双手被李二反向钳制于身后,肩膀又被那么用力地压着,是真的太疼了他才没忍住哼了一声。
哼完他就后悔了,他什么身份,怎么能在一个杀鱼的面前叫疼。
士可杀,不可辱,血债要用血来还。
赵眠死死地咬住牙,强迫自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李二一扬眉:“疼?”他气息带笑,笑中却带着嘲弄,“娇气。”说着,他又抬起了手,朝赵眠眼前伸来:“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长得也这么娇……”
李二的手就这样撩开了赵眠的帷帽。
夕阳西下,醉倒秋风。少年跪在层层涟漪的芦苇荡中,白皙的脸颊有如酒红初上,也不知是被落日余晖照的,还是被自己气的。
华贵奢侈,人间惊鸿。
李二微微一怔,却依旧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气。”
赵眠抬眼回望。
两人的目光在灿烂的微光中不期而遇。
许是太过惊讶,李二都忘了隐藏好自己的情绪。赵眠虽在盛怒之下,尚有理智残存,得以捕捉到他神色的异样。
李二似乎并非全然是因为他的外貌而惊讶,他的眼中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不太确定的困惑,就像是……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莫非,李二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李二愣神之际,手上的力气也无意识地减弱。赵眠来不及多想,抓住机会,左手肘向后溘然一击,狠狠撞在李二腰间。
痛感袭来,李二眼睫颤了颤,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可惜为时已晚。
赵眠趁机挣脱了他,然后猛地扬起右手——
啪。
赵眠赏了李二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耳光赵眠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李二打的有点懵,脸偏向一旁,脸颊火辣辣的烧着。
赵眠如临大敌地盯着李二。黑皮鱼贩从一种震惊陷入了另一种震惊,一动不动的,好似灵魂出窍一般。
李二最好得心悸症死掉,赵眠无不恶毒地想。
一时半霎,两人都没有说话。
夕阳落下,璀璨不再,伫立在暮色中的芦苇有了几分萧萧之感,不远处其他人的打斗声仿佛也变得模糊起来。
半晌,李二才缓缓转过头。
“扇耳光,你认真的?”他黑着一张脸,气极反笑,“打哪不好你打耳光,你这让我怎么扇回来。”
赵眠算是看出来了,李二看似不拘小节,实则也是个记仇的。他一直记着自己当初让他跪下说话的仇,憋屈到今天才寻到机会得报大仇。自己方才那一巴掌,李二肯定也想打回来。
赵眠冷冷道:“怎么,你不打人耳光?”
李二说:“我确实不爱打。”
“那正好,我爱打。”
赵眠话落,又一次快准狠地扬起了手。
早有准备的李二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第二次。
赵眠的动作在半空中被迫停住。他衣袖宽大,又是由上等布料所制,丝滑如水,扬手的时候袖摆也跟着滑落,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被李二牢牢握在手里,无论使多大力都动弹不得。
见赵眠扇了一个耳光还不够,还想扇第二次,李二脾气也上来了,皱着眉道:“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即便受制于人,赵眠也绝不会输了气势,命令道:“松手。”
也不知李二究竟认不认得他这张脸,假设李二真的在南靖见过他,此时为何还敢对他不敬?
李二大概是觉得既然已经得罪了,看样子也挽回不了,索性随心所欲,先让自己爽一爽再说。
“我不扇你耳光,”李二握着赵眠的手腕,两人面对着面,赵眠被吹起的长发弄得他脖子上发痒。他心血来潮,半真半假道:“这样,你让我揪一撮头发,就当是还我那一巴掌。”
揪头发?还是一撮?轰——
怒火几乎烧尽了赵眠的理智,好在十八年的仪态教养让他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像个穷寇疯子一样失态:“你敢?!李二,你若敢动我,我还会让你身后的一切,陪着你一同哭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李二笑道:“你装腔作势的时候也该先看看自己的处境……”话未说完,李二忽然抬起头,朝芦苇荡外头看去。
赵眠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打斗声小了不少。沈不辞的声音适时传来:“公子?!”
赵眠愕然睁大双眸。
李二循声望去:“哎,你的人来找你了。”他凑近赵眠耳畔,就像不久前赵眠威胁他一样轻声威胁赵眠,“你说,要是他们看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公子敌不过一个黑皮鱼贩,会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