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到这话,也顶多只是感叹一二,毕竟贺白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
可当真是如此么?
宋楚灵故作不安的眸光里,实则尽探究,而她在贺白的眸光中,却看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复杂情绪。
又过片刻,贺白终是将手收回,眼神也慢慢移开,他温道:“你这两日可曾染过风寒?”
宋楚灵点头道:“奴婢昨日落过水,到了夜里便不太舒服了……”
贺白没有让她将话说完,直接就打断道:“你喉咙可有不适?”
宋楚灵怔了一下,道:“有点干涩,有时候总想咳嗽。”
贺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一旁记录的宫人道:“将这茶水换成薄荷叶。”
宫人搁下笔,便提着桌上的茶壶掀帘出去了。
屋内一时只剩他们二人。
照理来说,应当要等那宫人回来,贺白再去询问病情,可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规矩,直接就道:“你是因染了风寒,夜间高热后,进了大补之药,虽风寒已驱,高热也散,但因气血受阻,喉咙才会引发不适。”
说着,他看了一眼宋楚灵,继续道:“日后那种药,若给你服用,药量许减半。”
宋楚灵不由心中叹服,贺白的医术果真高明,她基本上什么也没与贺白交代,可贺白却好似知道了一切。
当他说完,帘子一动,那宫人提着一壶薄荷水回来了。
宋楚灵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下。
她今日本就喉咙不适,再加上方才与连修说了许久的话,更加干涩刺痒,此时喝下一杯清凉的薄荷水,喉咙顿觉舒爽无比。
宫人坐好后重新提笔,便听贺白说道:“你身子底不错,风寒来得快,散得也快,但到底也是染了病的,不能指望一两日就能好全,待会儿去御药房领些薄荷叶,会去用冷水冲泡,饮用几日便可。”
宋楚灵很是感激的冲贺白笑了一下,可随后想到什么,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奴婢不用吃药么?”
贺白摇头道:“不必,是药三分毒,多饮水便是。”
宫人落笔速飞快,却是几乎一字不差全部记录在册,当宋楚灵感谢之后,起身离开时,贺白却忽然将她叫住。
宋楚灵脚下一顿,掀帘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回头看向贺白。
短暂相视一瞬,贺白站起身来,他缓缓走到宋楚灵身侧,抬起帘子,朝她轻道:“我来,我会帮你。”
宋楚灵自然没忘行礼感激。
回宁寿宫的路上,宋楚灵手提一包薄荷叶,一双细眉微微蹙起,她总觉得贺白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过倒是真如贺白所说,她风寒虽好,病症却还在,想了一路没想明白,却是将头想得愈发痛了。
到了宁寿宫,宋楚灵先是回了躺屋子,她揉了好半天脑袋,又泡了一壶薄荷叶,刚喝下两口,就听屋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宫人叩门唤她的声音,“楚灵、楚灵?”
宋楚灵搁下杯子,快走两步将门打开,原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看到宫人红光满面的笑着,便暗暗松了口气,询问后才得知,原是皇后因昨日她救下欣美人之事,给她发了赏赐。
“你可真有福气,要知道今日可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脸的赵嬷嬷来给你发赏的,你一会儿见了可记得要恭敬些!”
宋楚灵当即也露出笑容,又惊又喜地随着宫人一道往安寿殿外走去,等出了殿,便看到有位嬷嬷带着两个宫女,在一处石板路上候着,见她露面,三人便都含笑着冲她颔首示意。
宋楚灵小心翼翼走上前去,那嬷嬷还未说明来意,便见她直接恭敬地朝三人行一了个跪拜礼。
旁边一宫女忍不住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弯了唇角。
为首的嬷嬷便是赵嬷嬷,她上前将宋楚灵虚扶起来,语气和缓地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你唤我赵嬷嬷便是,昨日桂嬷嬷回去将你跳入水中救下欣美人之事,说予了皇后娘娘,娘娘向来赏罚分明。”
说至此,她微微顿了一下,用着不重不轻的力道,才宋楚灵小臂上拍了两下。随后继续含笑道:“娘娘说了,你护主有功,所以今日便给了你赏赐,你可要好生收着。”
宋楚灵听出这段话是隐含深意的,但她依旧做出一副懵怔的样子,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她只是朝宫女手中拿的木盒望了一眼,便匆忙将眸子垂下,憨声憨气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只是……奴婢身为宫中婢子,救护主子是应当的……”
赵嬷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没将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漏掉,在看见宋楚灵说这段话时,神情中未见半分虚假,整张脸都是极尽的真诚,甚至还能从她神情上看出几分受之有愧的意味,赵嬷嬷也不由微抬了眉梢,眸底又深了几分。
只是她没有再说什么,让那两宫女将东西交给宋楚灵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赵嬷嬷回了坤宁宫,皇后正准备午膳,她一面净手,一面问道:“可见到人了?”
其实昨日皇后便见到了宋楚灵,却是因为隔得远,只能看个模样,那桂嬷嬷回来后,将宋楚灵一阵夸奖,赵嬷嬷却是有几分不信,想要再去探探她为人到底如何,便借着欣美人之事,亲自跑了一趟宁寿宫。
赵嬷嬷上前俯身道:“人是瞧见了,模样中正,也懂规矩,就是……”
皇后擦净手,来到玫瑰椅上坐下,见她犹犹豫豫,便望了她一眼,道:“但说便是。”
赵嬷嬷应了一声,这才道:“老奴觉得她要么是精明到极点,要么就当真是有些蠢笨。”
“为何这样觉得?”皇后问完,朝屋内之人挥了挥手,一时间便只剩她与赵嬷嬷二人。
赵嬷嬷一边从旁布菜,一边说起今日与宋楚灵见面后,她所有的反应与说得那些话,全部转述了一遍。
不过每次在赵嬷嬷开口说话时,会刻意将脸颊扭去一旁,不会直对着桌面去说。
待转述完,她才细细地分析道:“那丫头面相看着极为老实,说起话来也不似个精明的,得赏赐时,甚至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这样的性子,皇城中老奴可是从未见过,便是当真有,怕也做不到王爷身边去。”
皇后将口中饭菜慢慢嚼咽后,呷了口茶,这才缓缓道:“佛家讲究万事皆缘,兴许是她当真与研儿有缘。”
赵嬷嬷似有些不敢苟同,她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撇了下唇角,道:“娘娘心善。”
此刻宁寿宫中,宋楚灵已经回到房里,将赏赐全部都收进柜中,今日赏下的东西,大多都是发簪首饰,若她当真在宫里是个小主,戴这些东西倒不违和,可她便是再在晋王面前长脸,也只是个宫女,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太过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