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连修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了掌心里那个精致小巧的香囊。
见状,宋楚灵又赶忙将香胰子也放了上去,道:“你上次说,香胰子用完了,我也抽空做了新的给你,这是我特地去养性苑采的海棠花瓣制成的。”
说着,她顿了一下,笑着望向连修道:“海棠有股漠然的清香,最为适合你。”
言下之意,她心中一直念想着他,连这香胰子里的花瓣,都是特地为他挑选的。
连修将东西紧紧握住,表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若是细看,可发觉他眸中的沉冷已是散去,他轻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道:“若你实在出不去,我便寻机会进来。”
宋楚灵也暗暗舒了口气,她又从连修手上将香囊拿起,道:“我来帮你系上吧?”
连修一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宋楚灵便当他是同意了,直接上前一步,拿着香囊弯身同他道:“我记得我腰上的这块玉佩,是你亲手帮我系上的,所以我在做这香囊时,便想着等有机会见到你,我也要亲手帮你系上。”
她此刻的模样,和当初连修帮她系玉佩时,极为相似,她也是如他一般,撩开了他最外层的那件单衣,在腰间的鞶革上寻了一处最为显眼的位置,这才开始系那红绳。
她一边系着,一边低低道:“有一事我想托你帮我查一下。”
连修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便应了下来,“何事?”
宋楚灵道:“四皇子的生母王美人,当初因病过世,我想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是哪位太医医治的,又开了什么药,还有临死前的几日里,她所住之处,可有异常。”
语毕,宋楚灵直起身,帮连修将衣衫整理了一番,在抬眼看向他时,忽然发觉他头顶的发冠处,不知何时落了一片叶子。
她抬起胳膊,宽袖倏然滑落,露出一截小臂,在树荫的映衬下,那小臂显得更加白皙,宛如丝缎一样柔滑,它先入落入了连修的余光中,最后,一点一点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随着一阵温风拂过,又将她身上那股熟悉且莫名好闻的淡香送了过来。
连修不由失神,余光骤然瞥见赵睿正在往这边看,他下意识想要避开。
“别动,”她脚尖微踮,轻道,“马上就好。”
说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时当真没有再动,而他的耳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万分灼热。
“你们在做什么?”
极其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时,宋楚灵蓦地一惊,那片树叶从指缝间飘摇坠下。
宋楚灵连忙将连修松开, 目光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李研, 那便说明, 李研也应当看不到他们,顶多只能看到衣摆。
宋楚灵暗暗松了口气, 快速地冲连修递了个眼色,连修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桌后的赵睿, 在听见李研的声音时, 心里也陡然咯噔一声, 他知道是自己疏忽了。
他在连修身前待了这么久, 头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连修,一时有些没忍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树后, 这才导致晋王来到院中时, 他都没有留意到。
不过到底还是常年在内侍省办事的人, 他并没有因此表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极其自然地站起身, 快步上前朝李研恭敬行礼,“王爷吉祥。”
李研通畅是不会来前院的, 可方才他在书房里, 等了许久也未见宋楚灵回去, 越等越觉得不安。
他忧心有人借此机会, 又生出什么话柄来刁难宋楚灵, 这才命刘贵将他推来前院看看。
却没想一过来,便看见赵睿一人坐在桌旁, 而就在他不远处的那颗老槐树后,露着一片鹅黄色的衣角,那是宋楚灵今日所穿宫服的颜色,且那衣角旁边,还有一片墨蓝的衣摆……
他如此忧心她,她却与人躲在树后,还离得那样近,这两片衣角分明已经挨在了一处。
李研心头瞬觉不是滋味,平日里再是淡定,此刻也失了几分耐性,直接便扬声问出一句。
宋楚灵很快就从树后现身,脸上没有半分紧张,只是带着几分惊讶地朝他快步走来,等来到他面前,朝他俯身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等她从树后出来,连修才跟着露面,朝李研的方向恭敬行礼,“王爷吉祥。”
李研眉眼微寒,唇角却带着几分温笑,这笑容似曾相识,宋楚灵很快便想起是在何处见到过。
那是许久前,红梅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瑟瑟发抖地扫雪时,石亭中的李研便是如此的神情。
“方才在做什么,为何要躲在树后?”他笑着又问一遍。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对宋楚灵说得,可眸光却是又落在了连修身上。
从前他便听说过,内侍省的连少监模样极为清俊,性子淡漠,倒是引了许多宫婢们趋之若鹜。
李研对这些事向来漠不关心,对连修自然也不曾留意,便是偶然碰见,也只是淡瞥一眼,直到今日,他才算得上是头一次正眼将连修打量。
见连修上前似是准备开口回话,李研却是不打算听他开口,他微勾唇角,对一旁的宋楚灵道:“你说。”
连修是连宝福的儿子,又在内侍省做事,想来已经是个人精了,谎话岂不张口就来,宋楚灵却是不同,若当真他们方才在树后做了什么,她怕是不到两句话,就能露出端倪来。
“躲?”宋楚灵故作什么也没觉察出来,她此时神情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与连修站在树后说话,会有“躲”的意思。
她先是疑惑地蹙了下眉,抬眼朝那棵老槐树望去,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奴婢没有躲着,是因为今日日头太晒了,那边有树荫,所以才会去那里说话的。”
说着,她还特地绕到了李研的左侧,用自己的身子帮他遮住日光,又冲他盈盈一笑,这笑容纯净又无暇。
李研也不知信了没有,温润的眼眸微眯着,冲她颔首示意,“过来。”
宋楚灵知他这样代表何意,便乖巧地蹲在他腿边。
李研拿出一条帕子,就在众目睽睽下,用帕子在她额前轻轻擦拭着。
宋楚灵显然是被这个举动惊到了,她脖子微微一缩,带着几分困惑道:“王爷,奴婢没有出……”
她想说,她没有出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