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研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话,昨日听完后,他并未放在心上,哪怕嘉悦说得再为信誓旦旦,他也不为所动,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叫人将她送走了。
如今李研与宋楚灵的婚事虽未定下,可私下里宫人们早已传开,晋王要在桂州建府,而皇后会将身侧的宋凤仪赐婚给晋王。
嘉悦自也知道此事,所以昨日看到那一幕,她便气急败坏地直接去了旁边的含凉殿,寻李研告状。
“我没有信她的话,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人的。”李研说着,眸光落下宋楚灵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上。
她没有紧张地揉搓衣角,这说明她并没有心虚,对么?
李研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一言不发的宋楚灵,终于在此刻开了口,她道:“王爷如果不信,就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
她恭敬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疏远,“这几日四殿下总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他喜欢吃宁清殿的糕点,所以娘娘这些日子才总是让我顺路将点心送去甘泉殿。”
宋楚灵既然敢这样说,就不怕李研去问,她说得也的确是实话。
皇后以为她每日午膳后会来寻李研,含凉殿又与甘泉殿相邻,便让她顺路将东西送去。只是没想过,宋楚灵会借此机会,将整个下午的时光,都留到了甘泉殿中。
这段话她说得分明有理有据,他不该怀疑她,可他心里却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下意识又将手上力道加重,手背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
宋楚灵再度蹙眉吸气。
如果是从前的宋楚灵,她会拧着一双细眉,望着他委屈巴巴地说,王爷,你将我弄疼了。
可眼前的宋楚灵,什么也不说,她宁肯这样默默的忍受着疼痛,也不愿抬眼看他,和他说话。
片刻之后,李研将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他垂眸望着那只被握得通红的小手,深深吸气道:“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想你了,所以想去甘泉殿,将你带回来。”
他强迫自己用着如从前一样的温柔语调与她说话。
他怕吓到她,或是让她误解了。
然而,宋楚灵却是将她的手立即抽回,朝后退去一步。
在宋楚灵手抽离的刹那, 李研心口也跟着一并空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心急之下, 便又引来一阵猛烈的急咳。
“王爷!”门外是刘贵叩门的声音, “药已经温好了。”
宽袖中宋楚灵的手不由握紧,她没有等李研开口, 径直走过去将门打开,她从刘贵手中接过药碗,又立即回到李研身旁, “王爷以后要按时喝药。”
她语气淡淡, 只那细眉微微蹙起, 可还是让李研不由弯了唇角。
他知道, 她还是关切他的。
李研的气息渐渐恢复平缓,他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喝下后, 抬眼看向她道:“这药太苦, 你不在身边的话, 我喝下不去。”
宋楚灵走去桌旁给他倒水,“我听贺院判说, 这几日已将药方做了调整,应当没有之前那般苦涩了。”
身后的李研眉心微蹙, 下意识道:“你和贺白很熟么?”
宋楚灵转过身来, 却没有朝他走去, 而是僵在原地望着他, 那眉眼的神情, 无奈中带着疲惫,“前些日子因为赵嬷嬷患病一事, 贺院判几乎日日都要来宁清殿。”
说着,她叹了口气,“王爷总是同我说午后的这服药苦涩难咽,所以那日便寻了机会,与贺院判提及此事,贺院判说从未听王爷说过苦,便以为这个程度是王爷能够接受的,从我口中得知后,他说会做适当调整。”
宋楚灵所言不假,这几日的药的确没有从前那般难咽,可不管这药到底是苦是甜,她在身旁才是最重要的。
李研看向她道:“所以,你是为了我……”
“是啊。”宋楚灵忽地笑了一下,她朝他走来,将水递到他面前,“是啊,但王爷不信我,不然怎么会下意识就去质疑我与贺院判的关系呢?”
不等李研回答,她垂眸又是笑了一下,“就如方才一样,如果王爷当真不在意嘉悦郡主的话,怎会那般问我,又怎会将我的手捏成这样……”
看到捧着水杯的那只手,李研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楚灵……我……”
“王爷。”宋楚灵看了眼窗外天色,淡道:“我该回去了。”
“别走,再陪陪我好么?”李研一手将水杯接住,一手又将她手腕轻柔地握在掌中。
这一次,宋楚灵没有将手抽开,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与他眸光相视。
“王爷,我不能坏了规矩。”她声音很轻,像是稍不留神,就会随风飘走一般。
这一次李研没有说话,他双眸微眯,将她自上而下极为细致地打量了一遍,最后才哑然开口:“好,陪我将杯水喝完,好么?”
许是害怕李研故意拖延,宋楚灵明显有些为难。
李研心中轻叹,垂眸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在她转身去放水杯时,他在她身后道:“我明日会等你来,再喝药。”
宋楚灵用力握了一下杯子,眉心也随之紧蹙,然在她转身回来时,脸上神情又恢复淡然。
她没有给他任何答复,只是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当她手掌落在门上,准备将门推开时,他忽然出声将她叫住。
“楚灵,”他对她道,“我想吃八珍糕。”
屋内瞬间静默。
许久后,宋楚灵声音带着几分微颤地开口道:“好,我明日会给王爷做。”
他应当高兴才是,可为何他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