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继续啊。怎么,你害怕了吗?害怕强行撕毁生死契的反噬,还是不想失去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工具?”
“咔嚓。”
莫齐轩骤然释放的压迫力,甚至让身旁的桌子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痕。
姜翎缓缓闭上了双眼。
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剑灵就好了,在那一瞬间,她漂浮的思绪中,忽然掠过这个想法。
如果没有神智,只会服从和杀戮,也许就不用经历第二遍这样的痛苦。
可偏偏她曾经是个人,还是尊贵骄傲的公主。哪怕到了如今,她也是九州唯一有神智的剑灵,绝不甘心变成任人驱使的傀儡。
意识陷入空白,身体丧失知觉,耳畔有风声呼啸扫过。
……要结束了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缕残魂,从悬浮的空中倏然坠地,浪潮从四面八方打来,湮没了感官和思绪,大脑中嗡鸣不停。
但与此同时,仿佛冰冻住的心脏开始恢复跳动,有稀薄的空气涌入口鼻,令她从溺水般的窒息中逐渐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睁开眼睛。
还是那间破旧的屋子,房间里空荡荡,只有灯影在摇曳。
敞开的木门被风吹得响个不停,而她正跌坐在地,浑身是汗,狼狈地大口喘息。
姜翎懵懂地环视四周,没有找到莫齐轩的身影。
是梦吗?还是……他真的放过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颤抖的手别去脸侧散乱的发丝。
那家伙暴戾恣睢,桀骜不驯,从不会顾虑旁人的感受,更遑论已经认主的剑灵。
也许,是有什么新的手段在等着自己吧。
她懒得再想,扶着桌子慢慢站起,随手擦去眼角垂落的泪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一天,莫齐轩一夜未归,而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哪怕在梦里,她也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如此热衷于欺骗?
父皇骗了她,他说喜欢乖巧懂事的公主,她照做了,却从未得到他一句赞许。
母妃骗了她,她说会一辈子爱着阿翎,可皇弟出生后,她的怀抱就不再属于阿翎。
皇弟骗了她,他说阿姊是他在世界上最爱的亲人,然后他长大了,就要在大臣的胁迫下送她和亲,赐她白绫。
就连先生也骗了她,他明明说过,彦竹命格不凡,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信了,却最终死不瞑目。
这些人乐此不疲地表演着,像一出永无尽头的傀儡戏。可骗来骗去,还不是所有人都化作了一具具枯骨?
真是……可笑至极。
秋季的山林冷冽逼人。
在极致的寂静中,唯闻一阵阵扑簌声响,枯枝落叶随风飘落在地,堆积出厚厚一层。
然而这风的来源,却并非山谷洞穴,而是一柄泛着银白光泽的利剑。
更深露重,星月无光,但莫齐轩浑然不觉冷意。他挥剑不辍,每一击都带着必杀的气势,周围树木纷纷被劈出裂隙,树冠在剑气逼迫下不堪重负地压向一旁。
即便如此,体内鲜血依旧在沸腾叫嚣,凤眸中深藏的嗜血与狠戾在黑暗中倾泻而出,如同潜伏的野狼终于对着猎物露出獠牙。
为什么做不到。
为什么不杀了她!
少年一遍遍质问着自己,却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明明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定好的计划他从未有过一丝犹豫,哪怕弑父杀友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剑灵!
可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
“哗啦——”
凌厉的剑招自半空斩下,震荡的剑气横扫周身数十丈,狂风席卷落叶腾起,剑锋所指如有千钧之力,仿佛要将黑夜撕裂开来!
莫齐轩攥紧剑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黑夜,整条手臂都在微微战栗。
姜翎说得对,她会撞破杀人现场,绝不是一次意外。
因为在这之前,莫齐轩就已经确定了三件事:
一,生死契的效果是绝对的,剑灵只能无条件服从剑主。
二,无论是生是死,只要灵体不散,剑灵储存在识海中的剑谱就不会消失,并且可以强行取出。
三,如果想要在杀死剑灵的同时依旧能掌控泰阿剑,可以选择吞噬剑灵,融入体内。
所以他不在意被姜翎发现自己的真面目,甚至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会生气,并饶有兴趣地设想了好几种哄好她的办法。
道歉也好,补偿也罢,只要姜翎想要,他不介意伏低做小,哄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