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音本来心里有点忐忑,唐俊生那模样,哪个小女娃见了不迷糊?幸好江从芝心思是个通透的,李知音呼出一口气:“妈妈我说一句掏底的话,唐少爷虽然看着不错,但是做我们这行的什么男人没见过?你看,之前王庭和沉照和对你也还算好的。”江从芝点了点头,李知音又说:“你如今还年轻,做姐儿吃的就是年轻饭。你看明姐儿,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多揽了许多客,如今这个年纪早就去么二堂子了。况且,‘先为妓,后当妻’讲的什么?就是要多见见男人的道理。我们院里之前的莲姐儿最后不就做了李参谋长的姨太了吗?”
江从芝心里有点闷闷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唐俊生是有一点幻想的,可李知音说得不错,她又怎能吊在一棵树上。虽然和唐俊生在一起快活的很,可毕竟认识还不到一月,今日看来他应该也没有稳定的收入,也不知能包她的局包到几时。如今王庭一点消息都没有,沉照和又进了局子,她现在的处境甚至比之前还不景气些。“妈妈,我都懂的。”
李知音点点头:“如今人心惶惶,都说妓院又要摇珠,春满阁虽然在法租界里有头有脸可算上其他租界的也就平平无奇了。这几日厅内的陈设换完后就设个宴,你们这些个能吹拉弹唱的都得上去溜一圈。”见江从芝顺从的点头,李知音也将心放在了肚子里,江从芝年纪正好,样貌身材也无一不在男人的点上,她要是好了,那能摇一大波钱呢。她又嘱咐了江从芝几句,便又回到人群中处理鱼真的事情的。
江从芝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鱼真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处境,心底微微有些发凉。回到房间后小桃带着药过来了,树兰也在门口冒了个头说:“芝姐儿。”
江从芝让小桃把药放下,对树兰点了点头:“今日上学如何?都学了些什么?”妓院里像树兰这样的讨人日日都是要上学的,学诗书,学字画,学洋文,学喝酒打牌,都是学的达官贵人们喜爱的新潮的东西。
树兰走到她身边,给她倒了点水:“无非就是猜、饮、唱、靓,今日品了酒,教了些酒桌上的事。”
听她说起酒桌上的事,江从芝不禁又想到了和唐俊生在酒桌下做的荒唐事,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深吸一口气看向树兰,却发现她的脸也红扑扑的,不由得好笑:“你脸怎么这么红?喝多了?”
树兰低了低头,默认了这个话。江从芝笑了笑:“喝多了就喝多了罢,练些酒量也是好的,免得出门遭人欺负。”
树兰也听说了沉照和的事情,此时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看她表情和以往差不多,心里也安心了些:“芝姐儿,躺到床上去我来给你涂药吧。”
江从芝应了,脱光了躺去了床上。树兰想着逗她开心,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她皮肤细腻,说她腰肢好看,说她臀肉结实,甚至连她私处都夸了一通。江从芝无奈地笑她:“我看你也不用去上那些个学了,你这张嘴就足够把人哄地团团转。”
树兰低头一笑:“才不要。近日寮口嫂病了,来了个教诗书的男先生可帅了!”
“怎么个帅法?”她挑眉问。
树兰眼珠转了转,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在极其认真的想:“嗯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站在那就像个仙子一般,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江从芝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心下了然,原来她不是形容不来人,只是那人没到她心里去。她心底微微叹声气,本想劝诫一二,但一看她红彤彤的脸和眼睛里的点星,硬是没开这个口。树兰涂了药就下去了,她洗漱过后合衣躺在床上浅浅睡过去了。
江从芝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死去的鱼真哭,一会儿梦见唐俊生的脸在她面前晃,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房间里没人,门外也没娘姨候着,她胡乱批了一件衣服就往后院走去。春满阁这会儿静得很,后院处地上那处白布已经没了,地上又是用水打扫了一番,水渍还没干,显然是刚打扫不久的。她本想去叫点水,走到拐角处却听墙背面有几个龟公说话。有一个说:“都怪李头,非要往她下面塞那些东西,这回人没了吧!”另一个叹声说:“你还说,你那会儿叫得最凶。”只听一个老一点的声音发声道:“可惜了昨天没去,不然死前还能再尝尝。”
江从芝没了听下去的欲望,暗骂了一声狗男人然后转身朝另一面走了。
妓院里倒是不缺这些个娘姨,李知音起后新的娘姨就站在江从芝的门口了,是一个近叁十岁的妇人,精瘦的脸,还有一双老鼠似的眼睛,人称高姨,是春满阁里出了名的老人了。这高姨扬州人士,小时候就被卖到了妓院里,因为样貌当姐儿当得不好,但是伺候过的都是红倌儿。高姨也是知道江从芝的,李知音和她说了,这就是个钱树子。
见了江从芝,她脸上立时堆起笑:“芝姐儿,我刚去了厨房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