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客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说话时竟然呜呜哭了出来,用衣袖抹起了脸。
管事们站在附近,和弟子一样都支起了耳朵,同时脸上都带上了一些同情。
女弟子们更是满脸的感动,似乎是觉得这人对妻子感情真深,而他妻子则是不识好歹,实在是没良心。
朱蓁蓁却是挑了挑眉。
今天来的这三位女弟子都是年轻未婚的,而且因为心思单纯,一心钻研卦术,连个心上人都没有,更是不知道婚后的那些事。
她们听故事只听表面,不会想的更多,但自己不是。
已婚的朱蓁蓁听了男人这话就觉得不对味——
既然都成亲了,而且婆方家人都对新娘那么好,那她又怎么会不留一句话就自己跑了?
如果是骗婚的,那应该在婚前就跑了才对。
还有,如果这妻子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才跑了的,那身为她的丈夫,这男人应该是气怒不甘才对,可是朱蓁蓁观察之下却觉得他并没有气怒,反而有点悔恨的样子。
可见话里有所隐瞒。
朱蓁蓁不由看向江楚,想知道这一卦算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
江楚听他说完后嗯了一声,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是想要知道她为何不辞而别,并找到她的下落,还是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那人闻言顿了顿,“只知道下落就好了,别的,我能跟她好好谈的。”
朱蓁蓁听到这里就想嗤笑了。
看,果然有鬼。
要是真的如他所说,那他肯定会想要知道妻子为何逃跑的,但他却刻意逃避了这个问题,显然是心知肚明的。
“好。”
江楚点了点头,然后就取出了卦签开始卜算了。
“她的家乡是在东边吧?”
片刻后,江楚问道。
那人一愣,然后连连点头,眼睛发亮,“对对,她是东边的,在冷洋城。”
“既是已经把她休了,那也就不必再找她了。”
帷帽挡住了江楚的脸,男人看不清她的神清,但是却觉得她的声音冷了一些,“便是找了,你所求也不会成的。”
“休了?”
身后,弟子黄六月不禁轻呼一声,不过下一瞬就自己捂住了嘴。
她太惊讶了,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结果。
这人说的痴情一片,还把过错推到了女人身上,大有这个女人卷了钱财一个人逃跑的意思。
可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他把人给休了,然后赶走了!
这下,黄六月再看这男人的眼神就带了些鄙夷。
不止她,别的弟子脸上也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那男人完全没想到江楚竟然能卜到这一步,人都傻了,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休要胡说,我才没有……那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是在冷洋城了。”
江楚嗯了一声。
男人只来得及道了谢,然后就匆匆跑开了。
有何不可?
“江前辈,你告诉他作甚?这种人就不该跟他讲。”黄六月轻声跟江楚说着。
江楚却是勾了勾唇,“无妨,他去了也是一场空,还有,既是收了钱,那我们自该按照规矩卜算。”
答应替他卜算,那结果自然就该给他说,不说的话就是违背行规了。
况且,说了也没用,他现在便是找去也已经晚了。
因为……他的妻子,哦不,应该说是前妻,已经碰到了更合适的人,他现在过去只会自取其辱。
对于卦师来说,知道的事情太多,固然可以一解八卦的心情,但有时候也会深受其扰。
就比如你身为局外人,看的透透的,明明这两人是一对怨侣,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可他们却还是要飞蛾扑火。
或者你知道他那么做就是自寻死路,但是你却也知道最终的结果,他就是会去那么做。
所以对卦师来说,最大的困难不是外部的,而是内部的,只有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才可以始终不被外人所影响,并一直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
那些心志不坚定的,可能会被别人的事所伤,从而影响心性,以致于再也不敢拿起卦签。
而这样的人,江楚前世就见过很多,明明他们论起资质和能力都是相当出众的,却偏偏最后毁在了这种细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