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方青莳在等什么,怎么知道时机成熟不成熟啊?
“冯忠应该会很快到鹿武县了,这几日让兄弟们上注意点儿往鹿武县去的马车,多地发病,只能愈演愈烈,要劳烦秦大哥带着人,护着我兄长和山寨里那些年轻的郎中们下山行医治病了,地点就在大安镖行,那边地方足够,草药的话,靠山村的人会运送过去的。”方青莳说。
秦远峰微微挑眉:“不是要做粮食买卖吗?难道时机还不对吗?”
“还差一点点儿火候,等冯忠到了,我会带着秦大哥一起去谈这笔买卖的。毕竟出钱最多的是山寨,我只拿自己能拿的一点点儿蝇头小利就好。”方青莳说。
秦远峰笑了笑没说什么,方青莳的拎得清是少有的聪明人,话都说明白了,都不多做计较,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等秦远峰出去安排下山治病的事情了,方青莳才抬头看外面耀目的阳光,洪水过后的秋老虎格外凶猛,这烈日炎炎的日子持续了月余,连秋风都起不来了似的,再这么热下去,只能会让情况越来越坏啊。
“东家。”段成德急匆匆的进了院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来到窗外站定:“打听出来了,鹿武县如今米糠都要三百文一斗了,根本没人吃得起!”段成德啐了一口:“凤岭山上都是人,快被挖秃了,咋办啊?”
方青莳缓缓地吸了口气,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往后的日子更难熬!
拿捏
山寨这些日子收回来了不少铁器,从破了的铁锅到犁铧、锈迹斑斑的铁刀,这些看似破烂的东西都送到了后山,赵太昌带着铁匠在后山把这些都熔炼成了精铁疙瘩,再伪装好装车,陆续往南蛮运送。
这些事情方青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打从祝横山带着祝玉红几个人离开青瓦寨后,自己顶着大当家的名头,走的路可是两条不相干的路,方青莳非常清楚,这种事情只能是躲不掉的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可不是自告奋勇往上冲的时候。
而她的承诺一直都记在心里,该做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好,这也就对得起祝横山把青瓦寨托付给自己的心意了。
冯忠到了的消息是山下的兄弟们送上来的。
方青莳带着段成德几个人下山,前后脚跟冯忠同时到了鹿武县。
鹿武县有一个东升粮铺,冯忠就去东升粮铺了。
方青莳并不着急,在香铺里帮忙,这些日子鹿武县的百姓都会一大早跑来香铺这边排队。因为能免费拿到净宅的香料,虽说不知道效果如何,可香铺白给哪里能不拿,一时有效呢?
再者,鹿武县里的虽然遭灾也很严重,可发病的人还很少,周边百姓越来越多,让县里的百姓也都慌了神儿,可小小鹿武县里住着的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是事到临头挺着,没病倒的时候等着,吃喝都快断了的时候,他们连逃荒的勇气都没有,往哪里逃?外面还不如县城里呢。
唐絮芳的能耐慢慢的展露出来了,虽说免费给香料,可但凡来领取香料的人都会写在名册上,并且重复多次来领取的人,一律不给。
听着不难,但真正做起来可不容易,这需要绝对的好记性和好眼力。
方青莳不着急,冯忠可挺着急的,因为他也看到那些得病的人了。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时疫,可能早点儿回去京城是好的,买卖做成立刻就走,是他心里拿定了的主意。
在东升粮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大安镖行了。
大安镖行的匾额挂着,但门口排队的却是看病的人,这让冯忠心里头就打了个突突,生怕白跑了一趟。
他刚出现在镖行门口,段成德就急匆匆的迎出来了,老远的抱拳带笑:“冯大哥!”
冯忠抱拳还礼:“段老弟,好久不见了。”
“就盼着您来呢,您往这里一站,那就是咱们的财神爷,快里面请!”段成德请冯忠往镖行里来。
进了大安镖行,冯忠都纳闷了,看着靠东墙边上熬药的一排炉子,正屋大门敞开,里面坐着的郎中都有十来个,小小鹿武县竟有这么大的阵仗?
从耳房穿过,到了后院。
后院地方比前院宽敞,东边是一溜房屋,西边是凉棚,凉棚里放着的是马车,镖行的马厩不在这院子里,冯忠看了眼后院的大门,足够大,看来马厩在后头。
到底是鹿武县这等地方,要是在京城,就这么大的一处地方可都要很多银子呢。
东厢房里,冯忠见到了带着幕篱的方青莳。不过他没在意,注意力被端坐在椅子上的秦远峰吸引了,他以为方青莳是秦远峰的人。因为方青莳站着,并且站在秦远峰身后。
落座后,段成德给冯忠倒茶,也站在了一旁。
秦远峰看冯忠两眼,问:“冯掌柜一路可辛苦?”
“还好,还好。”冯忠摸不准对方什么路数,笑呵呵的应付了一句。
秦远峰点了点头:“从京城到这里路途不近,当是很辛苦的,这也足以让某知道冯掌柜的诚意,既然坐下来谈,尽可放开谈。”
说着,站起来了,侧身看了眼方青莳。
方青莳往前两步坐下来,隔着幕篱对冯忠微微颔首:“冯掌柜,咱们开门见山,清河府到泾河府,凡能调动的粮食,有多少收多少,价格不是问题,有上次合作的先例在,必是双赢,您说呢?”
冯忠还以为要跟自己谈买卖的是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没想到打了个照面儿而已,竟是个年轻姑娘跟自己谈这么大的买卖,略微顿了一下,笑了:“这位姑娘,做买卖讲究个因时而动,实不相瞒,这一路过来冯某也仔细看过了,这粮价可是要起来了。”
“确实。”方青莳点头。
冯忠以为她还会说点儿什么,结果等了半天,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只能再开口说:“所以,咱们这价格也不能太低了,之前的价格我没办法平账。”
方青莳打量着冯忠,这个人容貌普通,是那种只要换上一身粗布衣衫丢到人群里都非常不显眼的人。但鹰钩鼻子和眼睛里透出的精明让人不能小觑,敢在晋王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的人,本身就是个狠茬儿。
大户人家的规矩到底多严苛,方青莳是很清楚的。除了贪婪的心思作怪外,冯忠必定是在为以后做打算。
想到这里,方青莳说:“冯掌柜,账目上的事情必定不会让你为难。既是用这样的法子谈买卖,也肯定是想要都多赚点儿,泾河府那边如果要很多粮食的话,这里面能让冯掌柜平账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听到这话,冯忠心里就一哆嗦,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青莳,幕篱让方青莳的容貌模糊不清,他想着王爷交给自己的密信,只觉得后背都发凉,周玉儒求救晋王,要的就是粮食。
这样的秘密,眼前的女子是怎么知道的?再者这说话的声调绝对是个年轻的姑娘,难道说这都是面上的假象?背后还有高人?
方青莳从冯忠的脸色变化上,也能猜到几分他的心思,便再次沉默下去,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聪明人一点就透,显然冯忠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求财,平账这事儿对家可不会管,做这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买卖,那就是各自把自己的尾巴收好了,银货两讫,各求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