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2/2)

他淡淡道:“走。”

茗庭雅阁是盛京最出名的茶馆,为文人雅客最爱去的地儿。

一处雅间,茶香袅袅。

姬誊煮着茶水,他对面坐着冷着脸的崔老太爷。

他倒也不气,神态更是难得的恭敬:“您老是真不愿见我。”

崔老太爷继续冷着脸:“年纪大了,三皇子多担待。”

姬誊撩起袖摆,将煮好的茶水倒上,直起身子双手送到崔老太爷面前。

“这是茶楼刚到的龙井,您尝尝。”

崔老太爷看他这般姿态,愈发的心梗。

偏偏没法气,也无处可气。他沉重的闭了闭眼,也不知多了多久,这这才伸手去接。

他的手有些抖:“您现年几何?”

姬誊道:“比崔韫大五岁。”

崔老太爷又陷入沉默,随后将茶盏放回桌面。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终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熏炉上。

“原先,我是不愿见你的,人老了,总会变得固执。这些时日想的也颇多,寻思着该见你,可又怕见你。怕无法同崔家列祖列宗交代,也怕无法同家中女眷交代。可你舅父邵婺这些时日频频入我梦。”

“你应当知晓,当年,他同崔旸私下情如兄弟,”

姬誊温声道:“是。母妃在时,时时提及。”

让他这辈子莫忘恩情。

眼下,他羽翼已丰,已不是当年自身难保的少年。

“这些年过去,时局已变,有些仇我不能忘,他……也该知晓。”

“说来也惭愧,我来此并非同您抢人,只是也存私欲,他合该去舅父舅母坟前上柱香。”

崔老太爷垂下眼,背脊也没那般直了,仿若苍老了数十岁。

“邵婺同你母妃兄妹二人,生前对我也是尊敬。”

“我儿崔旸没了,长孙崔柏也没了,是人也总有私心。我总想着留住韫哥儿。”

“你许是不知,当年淮安王府遭难,崔旸冒大不韪将他带回来时,原先是要送去恭亲王府的,偏那日儿媳殊予难产,幼婴夭折。我痛惜不已,他小小一团被我抱在怀里,却那么乖的握住了我的拇指,牢牢的不松开。”

崔老太爷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却极浅,风稍稍一吹就散,随后凝结成了愁。

“我便做了个决定,这孩子与崔家有缘。”

他低低道。

“石韫玉而山辉。我便给他取名为韫。”

屋内陷入死寂,再无说话声。

而本该推门而入的崔韫,彻底僵住,煞白了脸。

你玩的,比我还野

他这一生的失态屈指可数。

崔韫手如灼烧缩了回去。他沉默的立着,眸色愈发的浅淡。

里头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崔韫颤抖的阖眼,待睁开后大步离开,行动间却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以及彻底的一团乱麻。

这些年,他曾一度过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拼了命的往上爬,最后的结果是——他不是他。

可他还记得,崔老太爷的言传身教,崔旸的铁面严苛,还有他同崔柏的兄友弟恭。

他也记得。

去年的生辰,是崔宣氏亲自下厨。

“你这几日瞧着瘦了,这如何使得?”

崔宣氏嗔道。

“大理寺的事你得管,旁的事官家也让你管。外头都说你是朝中新贵,得天子看重,我倒觉得是官家不体谅。手下的臣子明明成百上千,如何就缺你一人?忙成夙心夜寐忧心劳神?”

最是体谅得体的宣殊予说。

“大道理,阿娘如今是不愿去顾了,我也只盼着你好。朝堂上的事阿娘不懂,可你总不能为了公务将自个儿身子拖垮了。”

天色说变就变,明媚的光线不知何时化为昏暗,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商贩心道不好连忙收拾摊位。

狂风跟着四起。风抽着枝干,鼓起男子宽大的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