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回过神,也笑道:“让您见笑,我家确实没有这道菜,您喜欢的话不妨待会儿宵夜再一饱口福。”
委婉劝人去别家的意思。
对方听到这话也不禁讪讪,说了声不好意思,这才继续点菜。
梁满和喻即安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都有忍俊不禁的笑意,这事实在是太乌龙了。
不过这份捞汁海鲜确实好吃,后来梁满还问厨房要了碗面条,拌进剩余的酱汁里,入口先是鲜甜,然后慢慢涌起藤椒的香气,鲜香有余,辣味不足,倒是很清爽。
吃完饭,梁满和喻即安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店里继续坐了一会儿,厨房的叶师傅听说她还没走,打发小徒弟给他们送了一盘椒盐锅巴来,是做来自己吃的小零嘴。
梁满和喻即安喝着茶,偶尔吃一块椒盐味的锅巴,说些左右不搭的闲话。
喻即安有些好奇的事,这会儿终于可以问,比如:“你经常在这边吃饭么?”
“是啊,从小吃到大的,读书的时候放学就来这边吃饭写作业。”
说着她又笑:“现在的孩子都是去星巴克肯德基写作业,我那个时候不是在这里,就是去我爸铺子里写,不敢让我和我妹两个人单独在家,怕我们惹祸。”
喻即安闻言立刻就问:“惹什么祸?”
“打架呗。”梁满耸肩,“我小时候脾气不好的,别人碰我一下,我就要打回去两下。”
无非是没了亲妈,后妈进门,他们觉得她还小,不懂事,就在她面前说后妈会怎么虐待她,用一种怜悯却不乏看热闹的语气说她可怜,有些孩子学了大人的话,跟她闹矛盾的时候就用这些话来骂她,一来二去,肯定要动手。
后来是梁臻,他们说梁臻是拖油瓶,嘲笑她没有亲爸,梁满为此跟人打过架,这事成了她和梁臻关系缓和的重大契机。
那时家里大人忙着讨生计,很多事是发生以后才知道的,不好跟嘴碎的邻居关系闹僵,也舍不得责怪孩子,于是只好尽量把她们带在身边。
看得到的地方,总归不会被欺负,也不会惹祸了嘛。
她把这些旧事说给喻即安听,讲故事一样,边讲边笑。
喻即安看着她飞扬的眉眼,仿佛看到那个小小的梁满鼓着包子脸往人身上扑过去,虎里虎气的,要把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都揍趴下。
想想就很可爱。
现在能够坦然说起过去,直面从前受过的委屈的梁满,同样很可爱。
喻即安想起自己,面临过差不多的境况,他的选择就是躲起来,不与人来往,这样就不会听到那些不好的话了,同样的,也就养成了他沉默安静的性子。
“我小的时候……”他顿了顿,斟酌措辞,“不像你这么勇敢。”
梁满一愣,猛然想起,从没听喻家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喻即安的母亲。
“嗯……你妈妈也和我妈妈一样吗?”她试探着问。
喻即安笑了一下,声音淡淡:“和你前男友一样。”
梁满哦了声,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竟然是他的母亲出轨了,应该是婚内出轨,在他出生以后,否则就是没有他了……吧。
“……这、这样啊。”梁满难得结巴,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喻即安的语气还是很淡,连脸上表情都不多了,“没什么,不过是出国进修时遇到真爱,追求爱情和理想去了而已。”
顿了顿,他不咸不淡地补充:“她应该不太喜欢我,还有我们家。”
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伴侣也好,家人也罢,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人不是物件,珠宝一年不戴拿出来也还是那么好看,亮闪闪的,人却只能彼此消磨,最后成怨偶。
对于她来说,喻即安这个儿子,既然不是她喜爱的,那便不能成为她的羁绊和顾忌。
梁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当然能理解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人可以要求母亲必须爱孩子,但是当她面对这个“孩子”时,这些话是没法说的。
她向来能言善道,这会儿却难得哑口无言。
喻即安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尴尬,不由得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甚至还诚恳地问道:“你是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吗?”
梁满眼皮一跳:“……”
“不用评价,这又不是阅读理解。”他很体贴地解围。
梁满嘴角一抽:“……”
她回过神,叹口气,失笑道:“你还喝不喝茶,不喝就走了。”
喻即安应好,想叫人来结账,却被梁满拦了下来,“说好我请客的。”
喻即安闻言立刻坐好,接受她的安排和好意,并道了声谢。
他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拿起外套,和梁满一起离开。
待梁满拿着账单走到收银台,递给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道:“记账,问我们家谭女士要钱去。”
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羡慕:“这么方便啊,像充了会员卡一样。”
梁满哈哈大笑,语气得意:“羡慕吧?只有我才可以这样哦。”
他们家老梁来,要是请客,也得老实自己结账呢。
——谭女士说的:男人和女儿还是不一样滴。
走到楼下,梁满忽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忙叫住人:“喻即安,你等等。”
喻即安都要走到车边上了,忽然听她叫自己名字,只觉耳根一热,立刻扭过头来。
梁满道:“这个周末有没有空,该收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