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么说,和心爱昂贵的手枪比起来,到底还是这条小命更重要,他迅速带上两个同伴,骑上机车头也不回地逃窜走了。时灼将手枪折叠成卡片放入口袋,继而笑容灿烂地抬起脸来嬉笑道:“以物换物不违反帝国法规吧?我严格遵守帝国禁抢劫的法条,上校可不能在这里逮捕我。”
“帝国公民宪法中明确规定过,威胁恐吓他人也属于违法行为。”莫森语气淡淡地接话。
“……”
“既然这样,”时灼语气毫不委婉地提示他,“上校可以装作没有看见。”
“你是在向我行贿?”莫森垂眸配合他拷问道。
“……”
“帝国公民宪法中明确规定过,向军官行贿——”对方继续公事公办地背法条。
“上校可不能乱说话,”时灼忙不迭地出声打断他,“我是不违法犯罪的好公民。”
“不违法犯罪?”面前的人神色微顿,继而缓缓开口问。
时灼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点头。
“也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莫森若有所思地抬眉,眼底涌现几分似笑非笑,“你从不违法犯罪,迄今为止犯下的最高罪名,就是别人的芳心纵火犯。”
“……”
时灼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
藏好
大约是被那句芳心纵火犯羞到,时灼梦到了六七年前的陈年往事。那年首都城的时家还没倒,他也还在帝国军校里念书。
班上的草包同学看上了情报系的大小姐,奈何他的帝国文学史基础课的成绩,入学以来始终排在班上倒数的名次。当时时灼的帝国文学史成绩不错,草包同学决定花钱请他代写情书,替自己跑腿送去情报系学院。
抱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念头,时灼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活。那时他已经开始辅修作战系课程,下午两点学院的课程结束以后,就会独自前往作战系的私人自习室。
私人自习室的使用权需要花钱买,而时灼拿着尤里斯给他的那张副卡,厚着脸皮蹭了对方整整两年的自习室。
每个阳光明媚春光灿烂的午后,帝国年轻的皇太子都会坐在窗边等他。与皇太子一同出现在自习室里的,还有作战系年高望重的威严老教授。
尤里斯以课程内容跟不上为理由,请老教授下课后为自己单独补课,时灼则是多出来的蹭课旁听生。从同学那里接下私活的第二天,时灼将课上摸鱼写完的情书夹在书里,下课后不小心带去了皇太子的自习室。
那天老教授临时有事耽搁,比约定的时间推迟了半小时才来。与尤里斯独处的那半个小时里,时灼一直在对着光脑完成作业。中途时灼翻开专业课的书对答案,不小心将夹在书中的情书露了出来。
薄薄的纸张从书中无声立起来,在窗边投落的阳光里隐隐透光,年轻的皇太子伸长指尖夹出那张信纸,眼眸轻眯冷淡地念出他的落款:“你的——芳心纵火犯?”
时灼后知后觉地从光脑前抬头,面皮微微发热地伸出手去抢,“我帮别人写的。”
争夺中手指碰到了尤里斯的下巴,时灼小心地将指尖往回缩了缩,抬眼去看尤里斯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是他没能如愿看到对方的脸庞,视线被尤里斯在风中微动的金发占满,时灼看见他的金色发丝在太阳下闪耀碎光。
“金色的……”时灼在睡梦中喃喃开口。
“什么金色的?”与皇太子截然不同的声线插了进来。
时灼猝然睁开双眼,手臂线条紧紧绷了起来,却又在看清莫森那张脸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
“金色?”发觉自己在回去的车里睡着,时灼神情微愕地抬手抓了抓头发。
“你睡着后说了梦话。”莫森语气不变地陈述,“梦见金子了?”
“……”
他忙不迭地认真点头道:“梦见我捡到好多金子。”
身旁的人什么都没有说,从他脸上收回视线提醒道:“下车了。”
这才发现悬浮车已经停在院门外,察觉到对方没有要下车的打算,时灼连忙从打开的车门内弯腰迈出,转头扶住车门眼笑眉舒地看向他道:“晚安上校。”
“晚安。”坐在车内对上他的视线,莫森眉眼冷淡地给出回应。
时灼松开车门后退两步站定,懒懒目送悬浮车升至空中轨道离开,又忍不住在脑中回放一遍刚才的梦。被帝国皇太子撞见情书落款的后续,就是时灼收到了情报系大小姐回送的情书,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整个军校流传开的“芳心纵火犯”的说法。
已经过去六七年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仍旧觉得好笑。兀自停留在原地笑了片刻,时灼才转身要打开院门往里走,却在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前地面时,心下诧异莫名地顿住了脚步——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
疑心是被人故意丢弃的花束,时灼弯腰将它从地面捡起来,转身漫不经心地丢进了路旁垃圾桶。
时灼整整三天没有出门,莫森也没再让人联系他。到了闭门不出的第四天,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小时,时灼决定出门去城中逛一逛。
他没有悬浮车驾驶证,只能步行去附近站点乘坐悬浮轻轨。他将堆积在家里的垃圾带出门,路旁垃圾桶里的玫瑰花已经被清理,门外也没有再出现路人留下的东西。
时灼的出门时间不巧撞上了休息日,轻轨站点挤满了候车前往闹市的人流。他挤在人群中刷终端账户上车,站在靠近列车门边有扶手的位置,抬头研究光屏上轻轨的路线图。
四周左右涌动的密集人群中,时不时有人摩擦他的肩头与鞋跟。时灼蹙着眉头往门前靠了靠,看窗外空中轨道蜿蜒盘绕在万里晴空下,装载乘客的悬浮轻轨带他们在日光间穿梭。
金色的太阳穿透车窗晃入眼睛里,短短瞬息闭眼的时间里,身后有人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时灼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来,眸色冷锐地回头朝身后望去。
推他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是满车厢攒动的人头,看起来与他上车时景象无异,甚至还有人怀抱漂亮盛开的玫瑰花束,努力地将埋过自己脸的玫瑰举过人群头顶,只为了不让那束脆弱娇嫩的花被人挤坏。
时灼有点好笑地收回目光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又下意识将那人抱玫瑰的画面,在脑子里完整滚动了一遍。包玫瑰的雾面纸陡然唤起他心底的熟悉感,时灼又凝神朝车厢中玫瑰在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雾面纸上是浅色的星星图案,与几天前他丢掉的那束玫瑰如出一辙。
三四天时间足以让花苞盛开绽放,时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举玫瑰的人是有意遮掉自己的脸,而对方将玫瑰高高举起来,也并非是担心花束被人群挤坏,只是单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已。
他似乎被来路不明的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