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正抓着难得的机会跟自家姨母叙话,才懒得理会他这长篇累牍却未必走心的感激呢。
只微笑摆手:“无妨,听说虎威表弟除了你这些个妾室通房之外,还帮你带回了不少你在和田选购的玉料子。我那块玉佩,是二十岁生辰时,虎威表弟亲手给我雕的生辰礼。你自选一块好料子,再给我雕一块就是。”
原本十四还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块玉佩?
可听到这玉佩来历后,他就一整个愣住了。虽然这几年,因为二哥两立两废,诸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姨父又当了九门提督故,连带着老四跟虎威表哥之间往来也少了许多。
但十四可知道他们哥俩那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手足情,以及老四对虎威表哥亲手所制礼物的重视程度了。
连弘晖侄子曾不小心弄坏一件,都要罚跪一整日,抄书百遍。
二十岁生辰礼,只会更被珍而重之。
可如此贵重之物,却被老四拿来救他。所以,这个冷冰冰的亲哥,对他也是有那么几分手足情的,不是么?
都已经做好臭弟弟随时转身拂袖准备的胤禛愣,只看到十四如朝阳初升般灿笑:“没问题,包在弟弟身上,四哥你就放心吧!”
康熙又病明旨让礼部准备登基大典,册……
活了四十年,头一回被同母弟这般亲近,胤禛整个人都懵住了。
德妃虽也很诧异,但这一幕正是她魂牵梦萦啊!
只有两个儿子同心同德,她才能安安生生当太后。而不是夹在俩儿子中间,左右为难。
因此上,她虽然也诧异十四这突如其来的乖顺。但依旧手疾眼快地拉过两个儿子的手,笑呵呵无限欣慰地摁在一起:“好,好啊!额娘千盼万盼这么些年,总算看到你们哥俩能和和睦睦,亲亲热热了。以往,呃,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日后啊,你们哥俩可得同心同德,守望相助。”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
如今尘埃基本落定,再不用像以往一样小心翼翼。
德妃自然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刻意跟胤禛保持距离,连带着都不让他们兄弟俩过分亲近。
现在,她只怕盼着老四和十四能淡忘过往所有不愉快,迅速亲近起来,哥俩同心同德。就像皇上跟当年的裕亲王一样,兄友弟恭。
为此,她都不惜卖惨:“想我这一生,虽子女缘深厚,连生了子女。可四阿哥落地就被抱到了承乾宫,小六只活了六岁。皇七女更是才两个月就……接着温宪又是小不点点的,就被抱到了太后宫中……”
“算算六个孩子,竟只有七公主跟十四阿哥在我身边长大。让我倾注心思最多,也自然而然偏爱几分。但五指再有长短,也终究都是自己的呀,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
说着说着,德妃便悲从中来。
泪水迅速滑落了眼眶。
刚还有些别别扭扭,试图将手抽出来的十四心尖蓦然一疼,直接放弃反抗:“额娘,您别哭啊。儿子知道您这些年不易,日后定然会好好孝顺您的。四哥,四哥也一样的,对不对?”
这要是换了前些年,胤禛保准冷冷哂笑。
道一声她不容易,谁又轻省了呢?
嫔位以下不能自行抚养孩子,皇阿玛早年频频丧子,大哥哥还都是在大臣家里养大的呢。敏妃娘娘生了一子两女,一个也没亲自抚养过,耽搁人家疼孩子了么?
可他当年听过德妃跟淑宁的交谈,知道生母的不得已。如今他也为人父,更能知道为人父母的艰辛与不易。
是以虽然对生母还有几分芥蒂,却也木着脸点头嗯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生身之母。
不管是从礼法还是生恩的角度,胤禛都会做到自己所应做的。只要她能像皇玛嬷一样,不试图拿孝道的大旗来约束于他,为十四、两个妹妹与乌雅家讨好处,甚至插手政务。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德妃前些年为种种考量选择疏远长子,如今也不指望他能像十四一样与自己贴心贴肺。能有这么个答复,她就已经万千满意。
倒是十四为了最大程度还原胤禛那块玉佩,频频往雍亲王府、宫中、刑部等堵人。
各种询问玉佩有关的细节。
比如玉料啊,图案啊,大小啊,那叫一个面面俱到。问完,还要不五时拿着自己所雕的玉佩去问,看到底合不合乎要求。
殷勤的哟!
让阿大人都不由唏嘘:“快赶上当年我惹福晋生气,被撵去书房,千方百计回正院的程度了。”
积极而又殷切。
淑宁:……
都不知道这家伙哪来那么厚的脸,竟不惜以自己为例。就好像她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小外甥突然之间就改变了对亲哥的态度一般。
再怎么救命之恩,也不至于此吧?
毕竟兄弟陌路般十几年,十四对他亲哥的厌恶简直根深蒂固。虎威那么反复教育,也只让他勉强维持个表面尊重罢了。
虎宵挑眉:“就从十四表哥当机立断,亲自扭了自家福晋往御前的迅速来看,就知道那绝不是个傻的。如今皇上虽然还没有明确立太子,但处处对四表哥优待,此次巡幸塞外都让他监国。某种程度上,也已经近乎于明示了。难说十四表哥是不是借着救命之恩的引子,积极修复兄弟关系,当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啊!”
毕竟亲王跟亲王,贤王跟闲王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
远的不说,一样今上的亲兄弟。
恭亲王常宁抱病在前,亡故在先。皇上虽然掉了几滴伤心泪,但该巡幸塞外,巡幸塞外,正事儿是半点都没耽搁。
可一听说裕亲王福全重病,怕是不治。
皇上就从巡幸塞外的途中匆匆赶回来,亲往王府探视,含着泪听了老哥的临终嘱咐。之后他跟太后先后往裕亲王丧次举哀,一直等到王爷出殡才又回转塞外。
只派了人往恭亲王府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