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康熙五十七年至今,胤禛一直兢兢业业地代他处理朝政。
废寝忘食。
孝敬父母的事情丝毫没落下过,万寿千秋,四时八节,一样未曾怠慢。对于自己的事情,却半点也抽不出闲暇来上心。
此番他这一病,老四又是仔细伺候、又要忙于公务,还颇为自责的。
当皇阿玛的分外心疼,于是也想为儿子做些什么。
这可是所有皇子里的头一遭。
自从胤礽过世之后,康熙首度提起精神来关心别的儿子。胤禛满心欢喜之间,又怕诸事繁忙,累坏了自家皇阿玛。
几度劝慰,康熙上来那个执拗劲儿却越劝越坚持。
说自己能安然活到康熙六十一年,都亏了胤禛之功。当老子的欢喜熨贴之余,对儿子好些怎么了?
盼着他继续努力,争取让自己有康熙七十年、八十年不行么!
话说到这里,胤禛只能笑着附和:“好好好,只要皇阿玛您喜欢,怎么都好。儿子乐于被您疼着,只是您千万珍重自身,莫累着了。”
话没说完,康熙就甩来一个大白眼,说自己不是纸糊的。
如此生气勃勃,胤禛跟诸皇子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他老人家算是又平安度过了这一劫。于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父子同心,都在为胤禛即将到来的生辰而忙碌不停。
康熙十七年生至今四十五虚岁的胤禛笑,只说散生而已,再也没必要如此隆重。皇阿玛若有心,不妨等着儿子四十九的时候再来为儿子好生操持。
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活到明年的康熙又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今生能为你张罗这么一回,就已经让你成为诸皇子中的翘楚了,还指望再来?你这小子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是儿子僭越了,能得这么一回,儿子就已经万分欢喜,哪敢再让皇阿玛劳累?”
“这还像句话!”
“多谢皇阿玛夸奖。”胤禛郑重行礼,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肯定一般。
惹康熙笑骂,说他老了老了,怎么还这般促。
胤禛却只理直气壮地道:“在皇阿玛面前,儿子就算再怎么老,也是儿子。当儿子的与老子撒娇,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生让康熙瞠目,却又无法反驳。
那好气又好笑,还带着些许宠溺的表情镌刻在胤禛脑海里,经年不忘。但凡想起自家皇阿玛来,总会回忆起这一日。
老父亲带着兄弟们,欢欢喜喜地为他准备生辰宴。
不但命内务府烧了专门的瓷器碗碟,一道一道详拟了菜单。圣驾离开畅春园,专程摆驾回宫。特意在太和殿设宴,遍召文武大臣赴宴。
整个皇宫中都张灯结彩的,比过年还热闹。
场面宏大的让胤禛诧异之余连连逊谢,觉得自己如今这身份往太和殿摆宴庆生可太逾越了。
作为紫禁城中的最大殿宇,太和殿一直是皇帝举行重大朝典之地。如皇帝登基、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等重大场合。
或者万寿、元旦与冬至三大节,皇上会在太和殿接受朝贺。
连被称为满族族诞日的颁金节都差了那么点意思,无缘在太和殿举行。
更别说他区区一个亲王的散生了。
康熙皱着花白的老眉坚持,问他是不是要罔顾老阿玛、额娘、福晋跟诸多兄弟们忙碌许久的心思,执意讲什么礼制规矩?
胤禛眼看着他把手捂在了心口,哪里还敢强梁?
赶紧乖乖巧巧跪下,言说一切都听皇阿玛的。直到他生辰的这天,苏培盛给他捧出来件明黄色朝袍来,他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二三四五,那袍子上的龙爪分明是五个啊!
有刁奴要害本王几个字刚浮现在脑海,苏培盛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主子爷明鉴,可都是皇上的意思啊……”
非常寿宴不但让穿龙袍、坐龙椅,还连……
皇阿玛?
皇阿玛会直接命令他穿龙袍吗?
就算会,这也不是他能随便乱穿的呀!胤禛心中沉吟,面上却满是讶异。只道定是哪里搞错了,所以任凭苏培盛把嘴皮子磨烂,他也拒绝换衣。
只坚持穿自己的亲王吉服,还要亲手捧着那崭新的龙袍,再叫人帮了苏培盛。
斗大的冤字出现在苏培盛脑海。
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活,所以百般拒绝。但是皇上非要坚持,还说有他老人家,必定能保他无恙。
结果嘞?
不愿被五花大绑的苏公公尖着嗓子喊:“主子爷,主子爷您明鉴,这真是皇上的意思啊!奴才只是遵旨而行罢了,不信的话,您可以问福晋、问世子爷跟贤郡王啊!”
被点名的几个联袂而来,倒也都证明了苏培盛的话。
但胤禛但是不敢逾越。
生怕自己九十九步都走了,却败在最后这临门一脚上。直到康熙出现:“朕就知道,你小子是个犟的。朕若不来,你肯定不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