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双眉紧锁:“昨儿天降大雪,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唯恐皇阿玛他老人家龙体才刚刚康复,又受了寒风侵袭。今儿早起听人传信说免朝,我的心里就一咯噔。谁不知道四弟最是勤政啊?能让你下令免朝的,恐怕也只有皇阿玛的身体了。果不其然……”
胤禔长长一叹,脸上满是担忧。
毕竟当年他曾得过上天预警,那梦里头,皇阿玛的年号就用到了康熙六十一年。当时他只想着自己那一堆一块,未曾深思。
如今想来,会不会……六十一年就已经是整个康熙朝了?
胤禔满心忐忑。
虽然他这辈子拍了太多龙屁,大部分都有夸张甚至虚假的部分。可自从确定自己与皇位无缘之后,那句希望皇阿玛长命百岁绝对是真的。
四弟再好,也只有当阿玛的才会无限纵容、宠爱自家儿子。
其余皇子也与他的心思差不多,真心真意地盼着康熙能平安渡过此劫。真有康熙七十年、八十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尽管太医尽心竭力,汤药喝不下去就改药丸,或者外敷、甚至药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康熙的烧给成功降下来了。
但连番呕吐加上那猛烈的高烧,还是让他精神倦怠,提不起半分食欲来。
哪怕是虎威生怕自家额娘一把年纪被连累,主动毛遂自荐。一日餐,仔仔细细地伺候着。康熙也依旧兴致缺缺,勉强用上几筷子,还会加倍吐出来。
瞧着就极度痛苦。
用不得药又食不下咽的,再加上他那个如风中烛火般,随时可能熄灭的破败身子。
情况可不就急转直下吗?
只五日光景,他那脸上自胤礽过世至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丝丝肉又都悉数瘦没,连起床更衣都变成了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这下不用太医说,众人心中也约莫有数。
偏赶着日近冬至,按制,皇上应该提前天就往斋宫斋戒,然后再举行祭天大典。自从康熙五十七年以来,康熙便不怎么过问政事。
这斋戒的苦差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了胤禛头上。
以往胤禛自是毫不推辞,尽心尽力完成。可如今,他家老阿玛缠绵病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他哪能放心呢?
赶紧膝盖一弯,跪在君前:“此时此刻,儿子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皇阿玛龙体,就算去了斋宫也不能静心斋戒,反而不妥。儿子想着,能不能儿子留在畅春园,侍奉皇阿玛左右,这斋戒之事派大臣或者弘晖代劳?”
怕老父亲嫌弃儿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胤禛还特意加了句想当初皇阿玛无暇时,二哥也没少代劳过。
意思是康熙十六年生的弘晖算算也虚岁二十有六了,正经可堪托付。
但康熙却皱眉,沙哑着嗓子问:“真决定好了?”
毕竟这冬至祭天非比寻常,除了皇帝亲为、皇帝所看好的继承人外,也就是被皇帝钦命的大臣。让弘晖代为前往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这四儿子真决定好了吗?
还未登基,便确定继承人了吗?
“如果皇阿玛同意的话。”
胤禛微笑,不疾不徐地给自家儿子拉印象分:“弘晖那孩子文韬武略不下于儿子,也是个至贤至孝的。身为嫡长子,育有嫡长孙,能力无缺、私德无亏又名正言顺不是吗?再者说,他还受过皇阿玛您的教导呢。”
自从胤禛狠心将小凯旋送到畅春园伴驾后,弘晖在御前听从教导的机会便大大增多。
原本就好的祖孙感情再度升温。
胤禛这么一说,康熙便眉眼含笑:“弘晖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弘旻也不错……”
胤禛可怕极了老父亲乱点鸳鸯谱,无意一言弄得他俩好儿子反目成仇了。没等他老人家说完,就急急开口:“旻儿自然也是个好的,但他素来懒散,也志不在此。而且,长幼有序啊,皇阿玛!”
话没说完就被误会个彻底的康熙瞪了他一眼:“朕只是想说,你那几个儿子都不错罢了,你想到哪儿去了?咳咳咳……”
惊天动地一阵猛咳之后,帕子上都隐约有了血丝。
看得胤禛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啊,赶紧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的好一通忙活。接着又有太医鱼贯而入,轮番给康熙把脉。
终于缓过来这口气儿的康熙疲惫摆手:“祭天之事,就……就按你说的,让弘晖去吧。你只留在畅春园,在我左右便是。”
嗯嗯。
胤禛忙不迭点头:“好,儿子听皇阿玛的,稍后就过去嘱咐弘晖几句。肯定让他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再没有丝毫疏漏。”
人被抓壮丁,正在埋首帮自家阿玛处理些不甚重要政事的弘晖瞪眼,直接就跪了:“阿玛,兹事体大,您跟皇玛法是不是在好生考量一二?”
“这就是反复思量之后的结果。”胤禛正色:“如今你皇玛法病体沉重,随时可能……”
那几个字过于不祥,胤禛没有直接说出口。
只道非常时刻,他万万不能擅离圣驾左右。为今之计,只能辛苦他这个长子,多多帮阿玛分忧了。
话说到这里,弘晖哪里还会再推却?
果断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家阿玛:“如此,儿子自然责无旁贷。阿玛放心,儿子肯定把这事儿给您办的妥妥当当,再无丝毫疏阙。”
胤禛露出老阿玛病重之后第一个真心笑容:“好,阿玛的晖儿长大了,知道给阿玛分忧了。”
“那阿玛不妨多依靠儿子些,少些劳累。好生将养身体,这几日您衣不解带地伺候皇玛法,眼见着又清减了几分。回头额娘见了,肯定要责怪儿子没有好生照顾您。”
弘晖眉眼含忧,努力劝说着,试图让自家阿玛能在伺候皇玛法之余,也稍稍注意一下自己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