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多久,一年两年,亦或是三年五年。”江妄阖上眼眸,将眸底沉郁深幽的暗涌掩下,再度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好似摒弃了一切念想,嗓音却仍旧沉哑艰难,“我不能叫她赌。”
早在最初,他便不该动了这样的心思,无论她愿意与否,他终是个不定之人,一切未有定数前,于她,怎样都是拖累。
若是当真有缘……
江妄敛目,缰绳重重一抖,马儿踏蹄奔驰,卷起风沙模糊了他的眼。
画面一转,不知是过了多久。
兵荒马乱之处,他打开了自京中传来的信件。
宋家长女宋知渺于上月与广临侯府嫡子陈堰完婚。
至此,那便是缘分尽了。
他跟梦里根本就不一样嘛!
不出意外,在见过陈堰这日后,宋知渺又一次被梦境缠身了。
可此番梦中不再是以陈堰为主,反倒在开头得了个陈堰外出离京的消息后,便满是她三不五时与江妄相见的画面。
梦中,他们好似身处京都,好似也正处在炎热的夏季。
起先是她不知为何总眼巴巴跑到江妄府上邀约他,如此主动,宋知渺看着这画面都觉得甚是离谱。
但显然她在梦中对待江妄不似如今这般生疏,有时娇缠粘人,有时趾高气昂,有时又肆意欢乐。
这副状态,像极了她与身边很是亲近之人才会有的相处模式。
而梦中的江妄也在后来也时常前去宋府寻她,邀约她同行游玩,邀约她一同吃饭赏景,就好像是生了情意的男女在还未捅破窗户纸前的相约接触。
可她这会不是应该正与陈堰谈婚论嫁吗?
与江妄相处的画面中,他虽仍是话语不多,却又叫她频频因他而露出又娇又柔的笑来,饶是此前她与陈堰相见时,也不比此时笑得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
能够清晰得知自己身处梦境的宋知渺简直恨不得立即就从这荒谬的梦中醒来。
她就是信了这梦境的邪,才叫江妄今日毫无风度的做法给气得大半夜没能睡着,如今睡着了还不得安生,还得瞧自个儿与他是如何和睦相处的。
怎的,好似梦里梦外真能是同一个人不成。
她决计是中了邪。
从梦中醒来时,宋知渺清明的眸子中满是怒意。
她莫不是被谁人下了蛊,在她的梦中歪曲事实,以叫她错想了事情真相。
宋夫人前来敲门时,宋知渺正愤愤地拿自己的枕头撒气,一听门前母亲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忙理了理面色应声道:“娘,我醒了的,你进来吧。”
又是睡到日晒三竿,宋夫人迈步进了少女闺房中,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听花凝说,你昨日大半夜还不知在屋里一个人嘀咕着什么,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呢。”
宋知渺眉头一皱,惊呼道:“花凝怎这也向你说,我哪有嘀咕什么,睡不着罢了。”
说江妄坏话罢了。
虽是知晓昨日之事大多怪不得江妄,他也算是帮她解了难,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得过男子这般对待,心中气恼,又压根不会什么骂人之词,便在被窝里将“没风度”“讨人厌”“大木头”这等话嘀咕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终是解了气,才沉沉睡下。
可睡下后所做梦境之中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清晰不散,烦闷得她即使宋夫人就在跟前,也摆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来。
宋夫人见状走到她床榻边来坐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不禁问道:“怎的,这是又做噩梦了?怎这般脸色?”
真是噩梦就好了,她便能扑在母亲怀里哭哭唧唧撒个娇,可那梦又真实又美好,偏偏又是与梦外截然相反的场景,她泄了气摇摇头:“没有,睡懵了罢了。”
宋夫人心思不在这,见宋知渺没有多说,便转头朝自己丫鬟抬了手:“把东西拿过来。”
宋知渺闻言探头看去:“娘给我带什么东西来了?”
宋夫人笑道:“不是我给你带的,是今日一早晋越王派人给你送来的。”
“他!”宋知渺一惊,正要说什么,却在丫鬟上前将东西抵上时止住了声。
“怎回事,好端端的,晋越王怎送你这般物件?”
宋夫人可是半点没藏着自己来此的意欲,眨了眨眼看着宋知渺,像是想将女儿此时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宋知渺却是并无太大表情变化,怔愣地看着眼前似是熟悉的银坠子,逐渐在脑海中意识到了什么。
强健有力的臂膀,硌得她腹部生疼的肩头,令人羞恼的姿势,以及天旋地转的落地。
娇俏的脸蛋由白转粉,直至最终完全涨红起来,她眼睛越瞪越大,再想到昨日自己一副理所当然的胡思乱想。
宋知渺一声惊叫扑入了宋夫人怀中:“娘!我不想活了!”
宋夫人看着好笑,抱住女儿柔软的身躯打趣道:“说什么胡话,傻妙妙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对,我好傻……”
宋知渺快哭了,带上了哭腔眼眶却挤不出半滴泪水来,发出羞愤至极的呜咽声,越是不想回想自己当时信誓旦旦觉得江妄定是在帮她圆谎的模样,就越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难怪他一脸疑惑这是什么重要之物,难怪他毫无风度就此离开,难怪他……
他跟梦里根本就不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