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 告辞。”
“爹爹,那我就先出去啦。”
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不急不缓走出府邸大门, 宋老爷到底是没忍住心底的郁气, 沉着一张脸, 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坦。
宋夫人匆忙从院门走了过来, 慌慌张张朝周围看了一圈:“妙妙呢,我可是来晚了?”
宋老爷抬了抬下巴,没好气道:“走了,被晋越王接走了。”
宋夫人方才得知江妄来此时还未梳妆打扮,如此自是不妥,这便稍微收拾了一下,没曾想还是慢了一步。
转头再看宋老爷的脸色,又叫宋夫人敛了惋惜之色,不由轻笑道:“老爷,怎这样一副苦瓜相,再怎么说,晋越王瞧着也比那陈小侯爷顺眼多了,想当初妙妙瞧上陈小侯爷时,也不见得你这副模样啊。”
宋老爷皱眉哼了一声:“那能一样?那陈堰我一瞧便是上不了道的,再怎么接触,妙妙最终也瞧不上他,可这晋越王……”
宋夫人笑弯了眉眼:“老爷这危机感,倒是好些年没瞧见过了,怎的,你也瞧出妙妙对晋越王甚是有意?”
何止是有意。
宋老爷抿着嘴不再说话。
这时,另一侧传来急促的奔跑脚步声,宋今晏满头大汗发丝凌乱,一瞧便是刚练武过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模样。
他气喘吁吁跑到父母跟前,瞪大眼睛惊呼道:“晋越王呢!爹,娘!晋越王可是来咱们府上了!他当真来了?人呢?”
“一边儿待着去!有你什么事!”宋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一家四口,好像就唯独他瞧江妄不顺眼,其余三人,一个个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宋夫人轻声向儿子解释:“刚把妙妙接走,你爹正气郁呢。”
一听江妄已经离去,宋今晏顿时焉了气,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道:“怎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能赶得上呢。”
宋老爷斜了他一眼:“赶上什么?别以为你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我不知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同意的。”
提起这茬两父子就好似生出了一道巨大的隔阂,为了此事,两父子间已是有过数次大大小小的争执。
如今宋今晏正是青春热血的年纪,再不似年幼时稍有压制便只得隐忍咬牙默声垂头。
父亲毫不客气的话语听在他耳中,如此蛮不讲理的强势镇压,叫他难以再忍,皱着眉头不服气回呛道:
“为何我想做之事爹总是不认同,我不愿做之事便要非逼着我做,宋知渺尽挑你不满意的男子,你也从未强硬阻拦她分毫,偏心偏成你这样,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当初又为何要将我生出来!”
啪——
“混账!”
一声脆响,伴随着宋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宋老爷气急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宋今晏脸上。
宋今晏头颅微偏,脸颊烧起火辣辣的疼痛来,深黑的眸底却是冰凉一片。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怎还出手打人了,今晏,你没事吧!”宋夫人慌乱不已,怎也没想到两父子间早就争吵了好些年的话题,会在这会轻而易举就被点燃了炮火。
宋老爷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盛怒的焰火难以消散,收回手的动作却在意识到自己冲动所为而迟疑僵硬起来。
宋今晏冷哼一声,淡然躲过宋夫人欲要查看他脸颊的动作,沉默转身,再无半句话语径直离去了。
宋夫人焦急地看了眼宋今晏离开的方向,又焦急地看了眼宋老爷,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朝宋今晏追了去。
宋知渺这头自是不知自己走后家中发生的这一幕。
从府上出来,便被江妄领着去到了一旁马车停靠的地方。
今日江妄特有准备马车,倒是叫宋知渺微微松了口气,江妄的马车显然比她平日里乘坐的要宽敞许多,自是没可能再发生上回在南州时的尴尬之事。
走到马车前,宋知渺候在一旁,见江妄抬手撩开了马车帘,便打算伸手扶上江妄应当递出来的胳膊。
男男女女一同外出,总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礼仪在的,一向都是如此,这些事一般在儿女初长成时,家中便会有人专门教授。
岂知,宋知渺刚探出手去,竟见江妄身子一躬,脚下使劲身姿利落地就跨上了马车,叫她白皙的玉手悬在半空,唯有江妄上马车的动作带起的一阵凉风抚过。
宋知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当即惊呼出声:“江妄,你怎自己上去了?”
江妄半边身子已入了马车中,闻声他又退出来,回头朝宋知渺看去。
目光落到宋知渺悬空的手上,江妄又看了眼站在宋知渺身旁的丫鬟花凝,似是不明她身边明明站着能扶她上马车之人,还特意唤住他作甚。
若非做戏,江妄此等做法自是会在与女子相约之初便在人心中大打折扣,哪有如此没有风度的男子,几乎算是有失礼数了。
可他们到底不是真真切切的相约,江妄眉眼间无一不显露着敷衍和无意,冷淡得像个没有温度的冰块儿。
宋知渺气郁地抿了抿唇,颇有些委屈地提醒他:“你得扶我。”
江妄闻言,抬眸朝不远处的宋府府邸门前飘去了视线,只见门前几名下人探着头正往这边瞧来,虽只是宋府的人,但既是瞧见了,便会将所见如实传达出去,传入宫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更莫说本就在得知他今日前来宋府后,便被太后硬塞来跟着他的一众随从。
江妄眉心微动,默了一瞬便朝宋知渺伸去了手掌,掌心向上,露出与女子柔嫩肌肤截然不同的粗粝:“抱歉,没太注意。”
也不知他说的是没太注意男女相处间的基本礼仪还是没太注意中欧为一双双正盯着他们看的眼睛。
宋知渺眼前出现一只纹路清晰,覆有薄茧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叫她一时间有些羞于伸手,微红了脸颊忍不住腹诽:哪有人上来便直接用手扶的。
但宋知渺又觉自己若是再多说,江妄就要被这繁琐的礼仪弄得不耐烦了。
总归只是做戏,她不自然地垂下眼帘,缓缓探出了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