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尘垂眸,身体都绷紧了些。
这是唯一知道他并非原主,仍然会释放善意的人。以司元洲对孩子的重视和爱,他早就做好了被排斥的准备,因为越重视,就会对他越排斥。但司元洲没有……为什么?
司元洲看着他沉默不语,睫毛轻颤,眼中的光明灭不定,看起来颇受震动,又像在疑惑什么,于是继续问:“你让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你什么时候珍惜过你自己?”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司元洲想,两个孩子也有共同之处,不知道养在一起能不能做朋友。至少他们在对待去死这件事上,都很勇敢。
因为这几天灌输了太多沉重的记忆,他反而能从中找到一点琐碎的乐趣,这样也不至于彻底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
剩下这段时间,他只想好好生活,尽可能感受活着的乐趣,这样不会辜负自己,也不会辜负司若尘。
“我不会死。”司若尘告诉他。
“死亡对我来说,只是新的开始。”
“对你来说是完全无痛体验?”
“还是说你觉得活着的时候没有留恋之处,所以随时随地死了都能接受?”司元洲反问。
司若尘沉默,那自然不是。
但一直这样,他早就习惯了。
“等回去就做个全身体检,详细检查一遍。”
“虽然不是现在病发,但也不排除查出什么别的问题。”司元洲继续道。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你就当自己有个哥哥,他离家出走了,把你留在这里,你要继承他的责任,当好这个家的一员。”
“等我以后走了,你更要好好生活。”
“我比他大。”司若尘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半躺卧的司元洲。
“好,那就是弟弟离家出走,你是哥哥,更要带着弟弟那一份,好好生活。”司元洲从善如流改口,然后将心里反复盘桓的话说出来:“从你到这里,我从来没有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
司若尘这一次真有些错愕了。
原主平时也不会特别亲昵去叫爸爸,所以他也不开口,谁都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
司元洲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我都已经命不久矣了,却再也听不到一声爸爸。”司元洲沉默地看着窗外,向来深沉冷淡的眉目此时黯淡下来,看起来十分怅惘。
司若尘曾经称呼过别人父亲、母亲,那时毫无负担,因为他们完全将他视为亲生儿子。
但现在,却令他有些为难。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理解你,你不用在意这些,就当我是随口说说而已。”司元洲自嘲般笑了笑,神色落寞。
司若尘看他一眼,迟疑几秒,正要开口,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少爷和他霸总爹43
“舅舅, 你们说完了吗?”严启航有点忐忑。
“说完了,你进来吧。”司元洲心下微叹,但如果再继续说下去, 就有些刻意了。孩子就在这里,他总有一天能听到的。
“舅舅,对不起。”严启航带着他悲伤蛙一样的眼睛走进来了, 站在病床前。
司元洲正打算安慰他,但有点克制不住笑意, 他从来没看见严启航哭这么厉害过。
“没关系。”司元洲招他过来,严启航就蹲下来, 蹲在病床前, 这样更方便司元洲和他说话。
然后司元洲横着手机, 让严启航看清屏幕上的悲伤蛙——
“我怎么这样了?”
严启航吃惊地睁大眼, 变成震惊悲伤蛙。
“去敷一下眼睛。”司元洲拍拍他的肩膀。
严启航见病房气氛和谐, 不像他想的那样剑拔弩张, 或者僵硬沉凝,又想到自己的眼睛, 匆匆跑出去。
“他真的很喜欢你。”司元洲能察觉到那种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严启航比过去更快乐,更开朗,而且,非常非常喜欢司若尘,对他的喜欢,绝对超过他这个舅舅了。
“他很好。”司若尘想,没有人会不喜欢严启航。他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努力调和,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总是快乐向上毫无阴霾,很有感染力。
“你也很好。”司元洲想,司若尘好像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能力,可以让人变得更好,像沾染了光一样。
想到那团白光,又觉得理所当然。也许他就是那一团小白光,不然怎么会说话?
司若尘没有说话,他从不觉得自己多好。
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待人。
“你生病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司若尘问。如果严启航知道,一定会伤心一阵,但也会慢慢接受。
“小航暑假还要打比赛。”司元洲想了想,在他患病那一世,最后是严启航为他送葬。那时严启航没有哭成悲伤蛙,红着眼睛哽咽难言,看着比他亲爹死了的时候伤心得多。
严家那位严总,因为私生子太多抢夺家产,把严总斗死在内斗里,严启航还过去送了花圈,题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