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句话对于俞织馨来说无疑就像在死地之中看见一丝曙光拨开混沌照了进来,“对,对,你什么都知道!我真的没有杀她对不对?”
这个时候,满屋子的人都迷糊了。俞织馨一会承认自己对俞织如下毒手,一会又说人不是她杀的,这下子又不确定起来?难道是疯了不成?
魏潜看了崔凝一眼,示意她来问。
崔凝顿了一下。缓声道,“我们都愿意相信你,可是毕竟都没有亲眼看见,你好好想想,那天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俞织馨眼神没有焦距。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思绪也随着言辞慢慢清晰起来,“那支钗,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收好,生怕被二姐发现。我早就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手里留不住三天,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抢过去。魏大人说的不错,我一直忍着,尽量让自己不计较,可是上天那么不公平。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偏偏处处捉弄于我!我不平,不平……”
她已经不再流泪,只有满目迷茫。
那天晚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对俞织如说自己发现针线房里有个密室,里面是两个纺娘织的天衣,华美异常,似乎是母亲私底下偷偷为大姐准备的嫁衣。
有种蚕天生吐彩丝,万中无一,而且如此稀少的蚕所吐得丝颜色又有不同。想要集齐够织成一件衣服的彩色丝线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钱财和人力,更何况,传说中的天衣,整件衣服没有一丝接缝。浑然天成,织布手法奇特使得整件衣服散发自然的光晕,就如同仙女所着的仙衣一般!
俞织如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按捺不住,当晚半夜偷偷一个人摸到俞织馨房间,威逼利诱的拖着俞织馨带她去看天衣。
俞织馨在此之前早就药晕了房里的侍婢,而俞织如当时兴奋的厉害。并没有注意到侍婢竟然睡的这么死。
春季的夜晚尚有寒气,俞织如带着寒气跑进屋来,俞织馨便自然的到一旁去下架在火盆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浑然不知,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的妹妹竟然起了歹心。
俞织如毫无防备心的喝下热水,浑身舒坦了很多,兴致勃勃的催着俞织馨带自己去针线房。
姐妹两个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俞织如握住了俞织馨的手,手心里热热潮潮的,让俞织馨产生了一丝依恋一点犹豫。
进了密室之后,俞织如果然看见织布机上有织到一半的布,两人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密室里的烛火,就这晃动的火光,看见了天韵光华的大红丝绸,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而俞织馨注意力并不在绸缎上。她从背后看着俞织如那一头漆黑光亮的秀发,低声问道,“姐姐,你总是抢别人东西,心里没有一丝不安吗?”
俞织如喝了那杯家了迷药的安神茶,此刻已经有些恍惚,却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绸缎,甚至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抚摸,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笑望着她,“你见过我抢别人的东西吗?”
俞织馨一怔,是的,姐姐很少去抢别人手里的东西。她们都是庶女,俞织如也并非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俞夫人待这些庶女说视如己出都不为过,但俞夫人不同俗务,稍有些胆子的奴婢都敢暗地里克扣她们的份例。
后来俞织如凭着模样好嘴又甜,被老夫人带到自己屋里去养着,身份就明显与俞织馨拉开了,可是俞织如犹嫌不够似的,凡是夫人给了她什么好东西,俞织如都要抢去,这让她日子越发艰难了。可俞织如拿她的东西去玩了几日便厌弃一旁,也不提还给她。
眼下俞织如含笑说着这句话,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火气从心口直窜上脑门,方才不忍和犹豫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眼睁睁的看着俞织如药性发作,一头栽倒在地上,她怒气冲冲的扯掉她的衣服,将藏了许久的药丸往俞织如下面塞。
这种药丸药性猛烈,用水化开灌入,保证小半个时辰再让它流出来最好,起初那一两天可能会有残余褐色药渣排出,但量很少,一般女儿家不会因为这点子事慌忙就医,毕竟是羞耻之处。待过了那两日,受药者身体变化只有在月事时才会有所体现。
只是俞织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不容易得来这东西却不知怎样用,再加从没有加过女子的下体,带着怒气胡乱塞一通,竟是伤了俞织如。
眼睁睁看着这个往日趾高气昂的人躺在地上,俞织馨前所未有的畅快,想到俞织如刚刚那句理所当然的话,她心中愤恨,往日的仇恨都一股脑涌了上来,随手拿了篮子里的针线便是在俞织如隐秘处一阵狠扎。
剧烈的疼痛让还在昏迷中的俞织如抽动起来,俞织馨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血流到了脚下,登时脑子炸开似的,再也不记得下面的事情了。
之后她就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抹了迷药的杯子使劲洗刷干净,水泼在院子里的一株香樟树下,然后把自己藏进被子……
做完这一切,俞织馨觉得自己好像安全,疲惫席卷而来,她睡了美美的一觉,还做了梦,梦里有俞织如,她们两个人小时候羡慕大姐院子里的秋千,便撵了侍婢婆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在香樟树上绑了绳子,做个简易秋千。那时候她还没有学会像平常人一样走路,行动颇为不便,俞织如便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她抱上秋千让她先玩。
荡起来的时候她得哇哇乱叫,引来了侍婢,气得俞织如直跺脚。
这件事告到母亲那里,两人被说教了一顿,后来母亲还是命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可俞织如却好几天没有同她说话。
俞织馨在醒来的时候仿佛把昨晚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直到在迎春花丛里看见俞织如那张惨白发青却依旧难掩俏丽的脸……
俞织馨不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清楚记得下身一股热流涌了出来,直至进屋里才发现裙子已经被血弄脏了。
俞织馨很慌张,昨夜的画面支离破碎的涌出来,她瞒着侍婢脱了裙子藏起来,后来被莲香发现才叫人拿出去洗了。
这两日她整个人浑浑噩噩,旁人都当她受了惊吓,抑或因为姐姐惨死而伤心失了魂,毕竟常有传言,双胞胎是心是相连的,没有人知道,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当父亲冷着脸质问血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立刻否认,她怎么会杀了姐姐呢?不会的。
对,她一次又一次自我催眠,自己没有伤害过姐姐,最后深信不疑。
但魏潜一番猜测之言揭露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逼着她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天的事情。那一刻,就像心里筑起的坚固堡垒轰然倒塌,她就像是一只突然失去了壳子的蜗牛,慌张,脆弱的不堪一击。
绝望如涨潮般将她淹没,濒死之感令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已经走到尽头了。
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杀害姐姐。
从看见血的时候到回屋这段时间,这么重要的时间,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
俞府的闹剧还没有结束,俞织馨便被下了大狱。
崔凝心情沉重的跟着魏潜走出府,坐上马车的时候闷闷的问,“五哥不是说让我自己破案吗?为何又突然出手?”
魏潜并不是突然出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经历对于崔凝来说很重要,但她办的第一个案子,不能办砸了。
魏潜沉吟一下,“俞府这桩案子,看似内宅恩怨,却牵扯出了一些事,速战速决是上策,我不想你介入太深。”
“怎么又牵扯到其他了?”崔凝疑惑道。
“你记得俞织馨说过的天衣吗?”魏潜问。
五哥美貌要倾城
崔凝经他点拨,恍然道,“那天衣的每一根丝线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说价值连城亦不为过,俞尚书得贪墨半个国库才舍得把这大把的钱财费在一件衣服上吧!”
魏潜笑着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即便织就天衣,俞尚书也绝不敢拿出来示人,他又是何必在这上面费心耗才呢?”
“你是说……俞尚书是帮别人办事?或者他想秘密巴结谁?”崔凝很享受他的服务,主动把脑袋凑上去,头挨着他温热的掌心,崔凝觉得自己仿佛聪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