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的亲祖父还在这里站着呢!
崔玄碧方才听这江言官说自己孙女不修妇德便站在一旁暗暗运气,只是当时矛头主要对着魏潜,只是顺口提了崔凝一句,事情真相还没有弄清楚,他没必要巴巴的站出去请罪。偏偏圣上把话题给带歪了!而这江言官竟然为了过圣上那一关,要给崔凝定个别的错处!
什么叫年纪小、言行不当?!崔玄碧心里冷哼一声,站了出来,“臣下家风不严,请陛下降罪。”
满殿倏然一静。
魏祭酒像是得了信号一般,立刻出列躬身道,“崔家家风有目共睹,是臣没有教好儿子,连累了崔二娘子的名声,请陛下降罪。”
魏潜略一思忖,把到嘴边的自辩咽了回去,只躬身请罪,“臣有罪!”
这时,殿上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开始为他们说话,说这等小事不过是小儿女情状,谁也没有过这些纯真的好时光,只是魏潜素来名声在外,被人认出来罢了。
这也是实话,本朝风气开放,别说人约黄昏后,拉个小手亲个嘴,便是婚前便同房的也不是没有。在场这些官员,年轻的时候十之都曾约未婚妻出来游玩过,只不过大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偷偷摸摸而已。
圣上听罢,只道,“圣人尚且思无邪,着实没有必要一惊一乍。”
《诗经》里头多少热烈真挚的爱情诗词,互赠定情信物、互抛媚眼的比比皆是,若是圣人觉得这些是有辱斯文,也不会编纂成集流传后世。
圣上发了话,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崔玄碧还算开明,但仍是对两人这么高调有些不满,散朝之后特地寻魏潜叮嘱几句。
对魏潜和崔凝而言,事情便这么过去了,不料想竟然引起了一股风潮。
连陛下都说了,这叫无邪!有情男女这般逛个集市的确别有一番趣味,许多人便像得了圣旨准许一般,学着魏潜崔凝两人那般。只是苦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嘴上哀叹世风日下,私下却开始毫不大意的锻炼身体,万一有一天未婚妻一时兴起,自己却连个小娘子都扛不起来,岂不是有失尊严!
结论
谋杀案告一段落,长安里又多了一桩谈资。
圣上的三日之限又给魏潜添了名声,人人都道他破案如神,为人刚正。传出许多人又开始为他辩解,早年传出不能人道又打女人的事只是误会,他们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竟说的不离十。
当年魏潜订婚之后,未婚妻家担心那个不能人道的传言,故而在魏潜酒后送了个婢女到他床上,欲先试探一回,不想魏潜迷迷煳煳之中以为是歹人,便将人一脚踢飞,恰好撞上碎琉璃屏,导致婢女受了重伤,实在是一场意外。
众人一琢磨,这些年也没再传出他打女人的事儿,估摸真是意外,这么一个满身才华、刚正不阿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崔凝听得这些话,又回去同魏潜道,“真是怪事,以前他们没有证据却说的言之凿凿,众人也都信,如今还是没什么证据,大家竟也信了,合着他们说事儿都是看心情?”
“这次的事要多谢祖父。”魏潜可不是天真少年郎,这么多年了,他破了不止一桩大案,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引导言论,绝不会转变的如此迅速。
魏家的人清正刚直,一贯认为只要行端坐正,俯仰无愧于天地君师,区区流言诽谤不必放在心上。从某些方面来说,魏家人很是纯真。
崔凝缩了缩脖子,“唉!我也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祖父罚我抄两遍《唐律》呢!真是愁死我了!都怪我举止不谨慎,非要坐你肩膀上。”
“你没错,是我连累了你。”魏潜见她一脸不信,只好解释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那些人小题大做,不过是想对付我,我这几年得罪过不少人呢。”
魏潜身在监察司,平时只管破案,不参与国家大事,与其他衙门的官员基本不存在政见不合的问题,只因为他平时手里办的案子总涉及权贵,常有人想私底下走走关系,而他从来不买账。
无非是有人想让给点教训而已,毕竟这么点事还不至于动摇他的官位。
可是也不想想,圣上难道瞧不出他们这点龌龊心思?又怎么会因此降罪于勤勤恳恳办事为她的人!
魏潜很清楚,自己在圣上眼里是一把很合用的刀,只要利刃不伤及持刀的人,他便完全不必担心有人在这等小事上找茬。
可是……魏潜知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令圣上不愉。远的不说,眼下就在一桩陈年的谋反案上与圣上有了分歧。
他与符远差不多同时为官,他整天得罪人,而符远却混的如鱼得水,人缘极好,不管是圣上还是同僚,对符远感官都不错。
有些事情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愿去做。
魏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事情产生了动摇。
崔凝扯扯他的袖子,“五哥有心事?”
“没有,只是想点事儿。”魏潜道。
崔凝直觉他的心事与自己有关,“能说与我听听么?”
魏潜拍拍她的脑袋,“先去找大师兄吃饭吧,改日再说与你听。”
“好!”崔凝欢喜的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外面都说你打那次以后,再没传出什么踢打女子的事儿,可见我有多么厚道!”
魏潜微微一怔,旋即莞尔。他与他初次见面,可不也是飞起一脚吗!
魏潜睨了她一眼,“从这件事里头,你就只得到这么个结论?”
“唔……”崔凝皱着小脸,跟在他身后冥思苦想,“这件事……这件事……”
她眼睛一亮,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声音响亮的道,“这件事证明了五哥睡觉不老实!”
“……”
崔凝说完见他没有夸奖自己,心下反省,觉得自己太不给他面子了,这等事情不应该说的如此大声,“五哥,这里没有旁人,我以后不会说的,你别难过,睡觉不老实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以后好好练功,保准你踹不坏我!”
魏潜瞧她信誓旦旦,就差拍着胸脯发誓了,气得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子,“胡扯!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大半夜鬼鬼祟祟摸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里有多危险!”
崔凝揉着脑门委委屈屈的道,“还不是二师兄骗我,说方外人武功很低,我那时心想,我这一身武艺估摸可以在方外横着走,谁想竟然挨不住一脚!”
还横着走?螃蟹吗!魏潜不想理她。
两人安安静静的走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疼吗?”
“弹一下而已,挠痒痒似的。”崔凝见他没有生气,笑嘻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