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潜不能肯定是否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只是凭多年破案的直觉而已。
不过,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也太可怕了,什么样的人才能掌控人心、运筹帷幄到这种地步!
“五哥会想起来查这个案子,是因为王大人偶然提起杨不换吧?难道是他?”崔凝怀疑,但是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可是他提起杨不换,还是因为我们问起杨檩小厮的事情。反倒是吕大人,似乎对杨不换颇有兴趣,要不是他问起来,王大人也未必会说那么多。”
魏潜摇头不语。
“大人!”陈捕头匆匆进门,神情复杂,“属下带人在城外庄子搜查,找到了小厮坐过的马车。”
心苑
崔凝大喜,“果真?!走!过去看看。”
当日他们在河岸便发现泥土中有大量石灰,便命人到城郊搜查马车、马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是。”陈捕头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两人相距不过半丈,崔凝自然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不禁疑惑,“还有别的事?”
“那马车……是在彭大人庄子里找到的。”陈捕头是彭佑最得力的下属,平日里关系也十分不错,此时难免想要为他分辨两句,“大人,彭大人与杨别驾情同手足,不可能是杀害杨别驾的凶手!”
崔凝刚一瞬间才涌上来的那股欣喜劲儿又瞬间尽数落回去。每个人都说彭佑不可能杀杨檩,但是线索又全部都指向他……
魏潜沉声道,“先看过再说。”
陈捕头道,“是。”
崔凝长叹一声,整了整衣服才慢慢走出书房。
陈捕头担心破坏什么线索,所以并未直接把马车带回衙门,而是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人看守。
城东郊野有山有湖,春夏山花烂漫,秋季硕果累累,入冬之后又是另一番人间仙境,因而许多达官贵人都在此处置了庄子別苑。陈捕头领命过来寻找搜查,着实花了不少力气。
彭佑的庄子就建在山脚下,面积不大,却依山傍水,位置极好。院子是江南常见的样式,大门不似北方大宅那么阔,也是极不打眼的黑色,门上石刻“心苑”二字笔锋凌厉,在这般闲适悠然的景致之中,显得有些违和。
门口守卫的差役见到几人下马,连忙迎上来,“见过二位大人。”
崔凝将马鞭丢给差役,正要进门,却听魏潜问,“那扇门是?”
她停下来,顺着魏潜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还有一门。
陈捕头道,“大人,那是杨别驾的园子。”
原来这两个人连別苑都是挨着的,崔凝暗自叹息。
打开心苑大门,入目便是一片幽翠竹林,将院中一切遮得严严实实。
“二位大人,这边请。”陈捕头走在前头,却没有带两人直接穿过竹林,而是沿着墙边的小径走,“这片竹林中道路曲折,听说里头有八卦阵,进去像是走迷宫似的,不如走旁边便捷。”
崔凝看了看竹林,十分不解,“这竹子长得又不是特别密,直接穿过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跟着路走?难道一个入园的屏障能有十几亩地?”
“……”
陈捕头沉默,想起自己对这片林子保持敬畏心数年之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江南的院子不仅讲究趣味,也十分注重隐私,通常会在大门处设置各种屏障,一般选用假山的多,所以又叫“开门见山”。心苑这片竹林的作用与假山相似,所谓“八卦阵”可能只是建造园子的工匠用了几分巧思,把路径铺的像迷宫一样,显得更有趣味,但它终究不过是个遮掩院内隐私的屏障,当然不会占太大片地方,直穿而过怎么会迷路!
默了片刻,陈捕头干巴巴的解释一句,“也有半亩地呢。”
算是倔强的挽回尊严吧。
崔凝没懂,茫然看了魏潜一眼,脸上写满“半亩地怎么了”的疑问。
魏潜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掩饰笑意。
待绕过竹林,陈捕头舒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不少,“往西过两道门就是马厩,二位大人是去看看,还是先审问仆役?”
“去马厩吧。”魏潜道。
三人刚至马厩,几名官便连忙上前行礼。
陈捕头指了指缩在角落里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这就是车夫,也兼管着园子马厩里头的所有事。”
魏潜只看了一眼,便走近棚子里查看马车。放眼望去,整个马厩只这一辆马车,自然就是陈捕头所说的那一架。他俯身查看车轮,果然见到上面沾染了不少含有石灰的泥土,便伸手取了一些,在指尖轻捻。
崔凝在一旁,并不参与,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车夫身上,“这三天之内都驾车去过何处?”
车夫见只是一个女娃问话,倒是不算紧张,规规矩矩的道,“小人这几天没用过车,倒是前天晚上大人来过园子,亲自驾着车出去了一趟。”
彭佑颇有些怪癖,平常不喜有人近身,家里没有贴身侍候的婢女,出门也不带小厮随从,自己牵马喂马不说,甚至连马车都自己赶,车夫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当时也不觉得这一点有什么不寻常。
假如彭佑确实有怪病,车夫也没有撒谎,那么,是不是说明前天晚上,“另一个”彭佑出现过,并且杀了小厮呢?
崔凝叹了口气,又问道,“他何时出门,何时归来?”
车夫立即道,“大约巳时前后出门,快子时才回来。”
崔凝见他不假思索,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何如此确定?”
“那天晚上小人听见动静,以为有人偷马,连忙披着衣服跑出来,却见是大人正在套马车,便上前帮忙。”车夫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表情露出一丝怪异,“若是平常,大人必不会让旁人插手……”
但是那天车夫凑上去,彭佑便立即退开了,等到车夫将马车套好,又问,“大人要去哪儿,小人送您过去。”
彭佑闻言连忙拒绝,径自牵着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