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崔净的身份人品,多高的门第都配得上,她之所以放着那么多更好的不选,选了刚刚起来又显然有点后继无力的凌氏,就是觉得亲手将家族推向巅峰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她知道凌家的意思,也清楚自己嫁过去很快就能够掌权,她只要一想到能与凌策携手共进,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就觉得热血沸腾。
可是,凌策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凌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说的都对,可他不光是未来的凌家家主,更是你的夫君,是你携手共度余生之人。净儿,夫妻之间……不应该只是这样。”
崔净忽然想起之前凌策与她腻乎的那些日子,一时有些迷茫。
凌氏觉得有必要和崔净好生说道说道,便想留她在家住一晚。
凌氏亲自去见了凌策一面,眼见那个原本顾盼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满身颓然,再想到女儿憔悴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悔意。
其实崔凝的性子比崔净更适合凌家,也更适合凌策。规矩不会可以学,她当初刚到家里,整日小错不断,现在出门在外不也是有模有样?可惜,就算凌家不求娶崔净,崔家也不会将崔凝嫁过去,因她身上背负的仇,凌家担不起。再说,现在的崔凝毕竟不是原来与凌家有婚约的那一个。
本以为,崔净嫁过去是皆大欢喜,凌氏万没想到,一桩看着哪里都好的婚事,结果竟然是这般。倘若两个孩子能寻到合适的相处之道也就罢了,若是不能……
“唉!”凌氏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叹气,“长渊和阿凝还不知怎么样哟!”
凌氏也知道老爷子坚持促成婚事的原因,但魏潜和崔凝岁数相差那么大,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到一起去。
一时间,凌氏只觉得自己为着两个女儿的婚事头发都要愁白了,心叹,还好儿子省心。
凌氏兀自烦恼,崔凝却没闲着。
她在家里待不住,听说晚上东市有灯会,便使人去给正当值的崔况递消息,邀他同行。
迁都在即,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逛长安,崔况自然应了。
崔凝想到崔净心情不好,便去撺掇她一块出去逛逛。
“阿姐,走吧走吧,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崔凝卖力的忽悠,“你要觉得太闹腾,不如我们一起去五哥他们开的酒楼里坐坐,他那儿清静!”
崔净闻言心中微动,见她提起魏潜,眸子之中光彩流溢,漂亮的晃人眼,不禁脱口问道,“你很满意与魏长渊的婚事?”
崔凝未料她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旋即面上绽开粲然笑容,“当然啦!我可喜欢他了!”
猝不及防的直白,直教崔净涨红了脸,啐道,“你羞不羞!”
“我都是有感而发,有什么好害羞的。”崔凝心里美的不行,也很客气的夸了夸凌策,“姐夫也挺不错。”
崔净面上红晕渐渐褪去,笑意也落下了几分。
崔凝见状,只做没看见,“那间酒楼是五哥、符大哥和姐夫三个人一起开的,他们常常去喝酒,姐,真的不过去看看?”
那处产业,崔净在账本上也看见过,不过因为只是朋友之间玩闹弄出来的地方,进项也有限,崔净便从未上心,此时见崔凝极力推荐,心中有几分好奇,终是被她连哄带骗的拐了去。
崔况刚刚下职,回家换了件衣服便随着两个姐姐出门。
三人到了朱雀街的酒楼,崔况趁着崔净打量环境的时候,才逮到空朝崔凝抛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崔凝用口型道,“吵架了。”
崔况了然点头。他就说,这还没到拜年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回了娘家。
“咦?”崔凝转头,正见魏潜从外面进来,顿时欣喜不已,“五哥!”
魏潜没什么表情,眉梢眼角的温柔却泄露了心中愉悦,看了她一眼,又向崔净和崔况打招呼,“大娘子,小弟。”
他比崔净年纪要大,若是现在就随着崔凝喊一声大姐,别说他自己是什么感觉,就是崔净怕也觉得怪异。
“魏大哥。”崔况拱手施礼。
崔净目光从魏潜面上掠过,回礼,“魏郎君。”
他们几年前在清河就见过,但崔净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魏潜。凌策算是极好看了,就算她每日对着那样的容貌,乍然靠近魏潜,还是受到了视觉冲击。
“先去楼上坐吧。”魏潜道。
四人正准备换个合适的地方说话,便听门口一阵骚动,间或夹杂几声女子娇声唤“郎君”。
那些嘈杂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门口光线一暗,几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苍色袍服,身量颀长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长眉入鬓,眼底带霜,暖融融的烛光染满鬓边,衬得如玉俊颜愈发冷漠,仿如早已断情戒欲的仙君,浑然不似真人。
凡见者,无不被晃花了眼。
鹿台咏
“魏大人。”谢飏看向魏潜,眸光之中竟然隐约泛出笑意。
魏潜颌首,“谢大人。”
崔凝去苏州之前与谢飏匆匆见了一面,比起那时,他的神态越发的冷,与之对视,只觉冷锋逼人,便是笑,也丝毫没有温度。崔凝不由觉得惊讶,先时她只觉得谢飏气势太盛教人觉得难以接近,然而彼时笑起来时风姿灼人,却分明不似这般清冷。
“表哥。”崔净欠身施礼。
崔凝与崔况亦随之行礼,“表哥。”
谢飏微微颌首。
“既然不期而会,不如同坐?”魏潜询问众人意见。
崔家三姐弟自然没有意见,谢飏亦欣然应邀。
崔净落后几步,小声问崔凝,“表哥和魏郎君有过节?”
“没有吧?”崔凝疑惑,“阿姐怎么这样问?”
崔净接触尔虞我诈的场合比崔凝多多了,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气场有种很微妙感觉,这两人面上看着客客气气,她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过想到家里曾有意撮合妹妹与谢飏,心中又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