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传出两声敲击木板的声音。
崔凝惊了一下,立刻把东西收好,带着崔平香过去。
咚、咚、咚!
两人刚刚进屋,紧接着又响起三声。
“那里。”崔平香指着仙鹤坐障用气声道。
障,屏障阻隔也。
坐障是指摆在坐榻后的大幅屏风,有些用来做室内隔断,也有些会靠墙摆放,用于装饰和阻隔单调的墙面,因而称之为“障”。
松鹤泉院中造景以黑松和假山石为主,室内摆设多带有各类松树和仙鹤,但有别于一般松鹤装饰的清淡雅正,主屋里色彩饱满浓郁,明丽大气,而整个主屋里最为瞩目的便是迎门靠墙摆放的仙鹤坐障。
那坐障开七尺高五尺余,以彩漆金粉绘就的仙鹤排云图,华丽非凡。屏风前以白玉为竿,挂着层层叠叠金色纱幔,仔细看,那纱幔上串了发丝细的金丝,有光落在上面会显出星星点点的金光,实在美不胜收。
崔凝上了坐榻,正打算看看哪里有几关,脚下突然发出“咚”的一声,仙鹤排云图上竟弹出一个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门!
崔凝事先知道多半会有密道通到松鹤院,这会儿见魏潜侧身出来并不惊讶,只是觉得入口设计实在巧妙,“原来暗门就在最显眼的地方。”
跟着出来的鹰卫看见门在坐障上,亦感叹道,“这屏风后面是一道石门,只能单侧开门,屏风上用彩绘遮掩,看起来严丝合缝,怪不得咱们之前搜查的时候没有发现。”
被木屏风和帐幔遮掩之下,石门和砖墙没有太大区别,敲击不会发出空洞声,所以在外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这里有暗门。
“单侧开门?什么意思?”崔凝问。
鹰卫道,“此门只能从密室里面开,外面根本没有机关,只是个出口。”
玉枝泉那边有一个入口,这里仅设成出口虽有些不方便,但足够隐蔽。
设计这个地穴通道的人可以说十分谨慎了。
再说夹道那边的入口,倘若不是井中那道石门不知为何没有关严实,有气流涌上来,崔凝也很难发现异常。
不想要的小厮
待修
这样一来,作案过程已经很清晰了。
悬宿先生应某人之约独自来到松鹤院,被人迎进地穴之中,而后杀害转移吊尸。
崔凝把痕检记录交给魏潜,“我在密道里发现了一种红色粉末,辨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应该与凶案有关,东西和详细内容都记在这里了。”
“好。”魏潜接了东西,目光落在她尚有些湿润的头发上,微微皱眉,“先去把头发擦干。”
崔凝笑道,“知道了。”
这么大阵仗,没有人会觉得破不了这桩杀人案,何况现在一个嫌疑人落网,距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只是所有人仍绷着一口气。
对于监察司来说,最大的挑战并不是抓到凶手,而是查明隐藏在这桩凶案背后的阴谋。
归根结底,监察司就不是个对百姓负责的衙门,他们立足的根本是皇帝,事情轻重缓急,要看上面那位想知道什么。于他们来说,圣上的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
崔凝一直知道监察司与刑部、大理寺之间的不同,却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区别,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拼命五郎”也许是不那么喜欢呆在监察司的。
月下居书房里。
陈元身上披着黛色披风,跪坐在案边看一份手稿。
他眼睛不能受强光,眼上覆着黑纱又看不清楚字,只能俯身去看。雪白的兔毛挨着脸颊,银丝随着倾身落入其间,一时竟辨不出哪个更白些。
站在门口的鹰卫忍不住朝里面看。
“大人。”
听见门口守卫的声音,鹰卫回过头,正见未穿官服的崔凝走过来,立刻拱手行礼,“崔大人。”
崔凝冲他颌首,进了书房。
“阿凝。”陈元直起身,欣喜的看向她。
崔凝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午时了,一起去吃饭吧。”
“好。”
陈元小心翼翼的把手稿卷起,起身随着崔凝离开。
一个谋杀案,出动半个监察司,其实除了第一日为了抢时间收集线索之外,到了今天分派到每个人头上的任务已经少了很多。
陛下把陈元送过来之后所有人便都默认崔凝负责沟通,她自然没什么不乐意,本来除了探查狭道取证之外,她手上也都是些零碎的活儿,谁做都行,并不是非她不可。
崔凝不敢带陈元在街上招摇,比起出去转悠,令人送席面过来自然不易生事,只是陈元宁愿冒死也要走出观星台,可不是为了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司言灵在民间仍然有着不小的知名度,有他的前例,平常人看见陈元的外貌,惊奇敬畏的心理远远大于排斥。再加上大唐万国来朝,西市一群红头发、黄头发的番邦人,多一个白发好像也并不多么难以接受。
她一番思量后,带着陈元去了比较熟悉的乐天居。相对安全,又能满足陈元迫切想要感受“俗世”的需求。
陈元不是多事的性子,尽管太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但也知道很难,所以对于崔凝避免他碰见太多人的各种做法也十分配合。
自两人坐到二楼临街的雅间里,陈元面上的兴奋欣喜就没有褪去过。
崔凝很能感同身受,她刚到清河崔家时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