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1/2)

通常,人的思想由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决定,极少会有人真正地背叛自身利益去为他人付出。

冲破固有思维完全共情不同的利益阶层,说出去大约都会被视为异类。

魏潜忍不住揉了揉崔凝的脑袋,“别想了。目光若总是放在自己力所不能及之处,容易滋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好。”崔凝向来不太容易钻牛角尖。

她再次看向胡御史提供的资料,直接转了话题,“我们之前猜测符九丘没有死于东硖石谷,如今更多了一个佐证。不过一个水匪寨子怎么会有这些消息,难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魏潜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江淮一代州府繁华,屯有重兵,那些水匪轻易不出手,平常并非全靠劫掠为生,他们熟悉水路,消息灵通,常常买卖消息、人口,这密信背后之人,也有可能只是向他们买消息。”

胡御史手里的线索已然算是十分详细,除了匪寨成员的证词,甚至连“军师”的画像、描述都有。

只是当年官府也曾通缉此人,却并未抓到。

崔凝并不觉得是官府无能,能成为匪寨智囊,多少有些学识和心计。

从画像上看,那人是个文质彬彬的长须中年男人,长相端正又不算特别出色,没有突出的记忆点。而描述中写此人名叫陆仲,约莫三十岁上下,身量中等偏瘦,面白。

江南的读书人,十个里头起码有四五个是这种形象。

这种没有突出特点的人最难画,画像与本人有几分相似还很难说。

再说陆仲这个名字,仲字可能只是排行,也就是陆二另一种叫法,听起来像是个假名字。

她长叹一声,“那‘军师’当年都能逃过官府通缉,如今怕是更难找到踪影了。”

魏潜道,“倒也不必悲观,密信和胡御史也算得上人证物证,再者,通过此物,我们或许还能摸到更多线索。”

崔凝经他一提醒,便认真思考起来,“你说守卫简单干净,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不管是控制那帮水匪,还是事后除掉他们,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背后那人必然身份极高,且颇有势力。”

“而且,胡大人于十四年前发现这封密信,而苏雪风失踪至今有十三年,这也佐证了你的猜测,符九丘极有可能为了躲避追查,曾与苏雪风共用一个身份。苏雪风自失踪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苏裳,想必也是害怕因此给苏裳带来灾祸。”

虽然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多,但根据现有的线索,已经几乎可以摸到整件事情的脉络。

“查当年东硖石谷之战失利的真正原因,以及符九丘未战死的证据……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崔凝皱起眉头,一开始突然暴露出那么多线索出现,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真相,果然都是假象。

倒不是崔凝消极悲观,事实上,涉及二十年前战事,查到结果的希望的确很渺茫。

钓鱼

魏潜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摊在桌上的画像。

崔凝问,“五哥,从当年北翼军其他将领那里打听东硖石谷之事,是不是很难?”

东硖石谷那一战,除了全军覆没的先锋军之外,至今还活着的将领有不少,理论来说应该很好查,但实际上,他们是一个或多个复杂的利益关系网,这么大的事情,当年能把真相埋死,说明此事涉及了诸多人的利益,众人选择一起遮掩。

这种状况对于查案而言,可以说是最不利的情况了。

“嗯,是不太容易。”魏潜并没有瞒着她,“这件事可能牵扯到很多人,如果没有办法准确快速的找到突破口,一旦我们放开手脚去查,极有可能像触到蛛网那般。我们能顺着蛛丝去摸到蜘蛛所在,可是一旦蛛网足够强大,蜘蛛也有能通过蛛网的震颤更早一步察觉,加紧布网绞杀猎物。”

崔凝道,“那不如从我师门的案子入手吧!”

查道门案子就避不开符九丘,避不开符九丘就绕不过东硖石谷,只要去查,肯定就会被注意到,而且很难说现在没有走漏风声。

然而面对手握权势极为狡诈心狠的敌人,一开始就暴露已经查到什么程度,显然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魏潜明白她的意思,“你想主动出击?”

“是。”她目光灼灼,“让我来安排吧。”

魏潜沉默回望。

“我这些年好好的,说明幕后凶手要么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要么觉得我毫无威胁。如果他知道我存在,并且对他产生威胁呢?”崔凝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当年我突然下山,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赖着你,入监察司,并不是为了一直躲在你们身后做缩头乌龟!五哥,我知道你不愿把我推到危险的境地,可是我的身份早晚会暴露,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决定暴露的时机!”

他终于在她的目光败下阵来,“好。”

崔凝垂下眼眸,羽睫微颤,“待我明日准备好再传信给你。”

魏潜已经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了,但没有多问。

从前魏潜可能会把一切视为自己的责任,但他后来意识到,她暂时地依赖,只是幼崽的生存本能。

为藤蔓支撑起一片天地是魄力,倘若同为大树,却因对方一时年幼便阻止她去经历风雨,是侵犯和剥夺,而他并不想用那种方式去守护她。

两人聊完正事,崔凝便直接回家去了。

坐在马车里,她对崔平香低声交代她明天需要办的事。

翌日,崔凝一早便去了监察司的监狱。

宜安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人了,不过因着说出一句道门案的证词,暂时留下一条命。

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躺在榻上,头发凌乱,绣着夜昙花的大袖在身侧窝成一团,再无上次见面时优雅从容。崔凝在栅栏外站了半晌,她才懒散的瞥了一眼,言语讥讽,“他竟然这么快就把好朋友的出卖了,什么至交好友,在他心里的分量也就那样嘛!”

崔凝不曾解释,反而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很确定是符长庚行凶?”

宜安公主轻笑,“我可没这么说。”

“既然真相尚未可知,又何谈出卖?”过去许多年的经历无数亲近之人死亡,崔凝的心已经很冷很静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被情绪冲昏头脑。

她看着宜安公主微微变化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伱大概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告诉我这件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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