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狭窄的密道里挤了七八个人,连转身都有些困难,但是火把多了,也将里面照得清清楚楚,崔凝一眼便看见了符远,他着一身浅色袍服,比一身黑的魏潜显眼多了。
密道里静了一瞬。
魏潜看向黄格,冲符远抬了一下下颌,吩咐道,“把他捆起来。”
“是!”
崔凝见黄格带人上前捆人,一时间神情复杂。
发飙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上一次离别之前还有说有笑,这种情形再见,直教人恍如隔世。
符远从崔凝身边经过,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崔凝回头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尚未来得及伤心,头顶便落下一片温热。
魏潜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垂首看她下颚上的伤痕,“怎么伤了?那箭上……”
“上了药,没事。”崔凝打断他,掏出玉珠递给他,“这是怎么回事?”
魏潜接过玉珠,眸中情绪翻涌,“是符远雕的。”
当年送出去的玉珠,今日却成了引崔凝入圈套的东西,符长庚是懂得怎么朝人心上插刀的,也是一心求死。
崔凝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暂时不想去探问细节,只拉着魏潜看了又看,“你没事吧?可曾受伤?”
“不曾。”魏潜道。
确认他没事,她心底那股气登时憋不住了,怒气冲冲甩开他的手,“你以身犯险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知道你自有布置,但是万一呢?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却没有看懂你留信的意思,无知无觉的等着你回来……”
她说着,喉头哽住。
从出城到现在,崔凝一直无比冷静,就连知道魏潜被追杀与护卫走散,心里都没有太大波动,方才下了密道又因符远分去许多注意力,直到此时,压抑情绪才骤然爆发,将她的理智冲得一丝不剩。
魏潜忙道,“我知道伱一定看得懂,才……”
他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崔凝像是被点燃的爆竹,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谢谢你看得起!”
说罢,转身便走。
“阿凝,我……”魏潜拉住她,软声保证,“下次定然不会如此。”
崔凝回头震惊瞪他,“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绝无下回。”魏潜手足无措,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干脆直接将人拉进怀中,“我保证。”
崔凝把脸埋在他胸口,感受到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音闷闷地指责,“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来,还装模作样留个信!巴不得我猜不着吧?!”
魏潜正要开口,被她凶巴巴的打断,“别说你被人监视!你若是想告诉我,有的是办法!”
好吧,姑娘对他太有信心也不太行。
他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需要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布置好人手,时间有限,确实没有办法保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通知崔凝。然而在崔凝心里,他无所不能,这时候再解释就是找借口。
魏潜果断道歉,“是,是我的错。”
两人相识以来,崔凝觉得自己一直在单方面的索求,接近魏潜,利用他查案,她虽极少宣之于口,但这种藏在心底的愧疚使得她在平常相处中总是千依百顺。她从来没有反驳过他,也从来没有对他耍过小性子。
而他也总觉得,两人年纪差距如此大,若不是因为她身上的案子,崔家绝不会考虑把人许给他,他应下这门婚事,总有种挟恩图报之感,还是打着欠条未曾兑现的“恩”。
互相觉得亏欠,便会不自觉的互相退让。
魏潜觉得这样未必不好,然而内心深处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一直不曾深想,也并不奢求更多,此刻却突然懂了。
他抱着她,突然轻笑出声。
崔凝才平复下去的情绪顿时又炸了,仰头皱眉打量他的表情,“你笑什么?”
魏潜唇角尚未落下,“阿凝担心我,我高兴。”
“我可再不想经历一回了。”她嘟囔了一句。
魏潜眼里含着浅浅笑意,哄她,“好,定然是最后一回。”
闹这一通,却是将两人心里因符远而生的出的阴霾扫去不少。方才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并不是没有话,只是皆不知如何面对罢了。
分明是符远欲谋害他们性命,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质问,却因想的太通透,反而没有了任何对峙的欲望。
只是有些情绪总会在安静的时候悄悄蔓延。
一行人疾行回城,待分别处置关押好犯人,两人直接在监察司歇下。
崔凝躺在榻上,脑子里全是在密道里的画面,符远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就好像她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
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他却杀她毫不手软,甚至看不出一丝丝愧疚。
崔凝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躺不住了,起身披了大氅推门出去,便见一個颀长身影立在廊下。
魏潜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神色毫不意外,“你也睡不着。”
“五哥。”崔凝走近,瞧见他眼中有淡淡的红血丝,心下微顿。
她还在想说点什么安慰,却听他道,“符远颇有心计,他既然想要顶罪,必然能将这许多线索圆到自己身上。如今已经几乎确定东硖石谷先锋军全军覆没是被人算计,但是事情过去二十年,一时半会也拿不到直接证据。所以……不能审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