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又笑,“你也觉得这话天真可笑吧。”
每每生出什么雄心壮志便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冲击的满心疲惫,他当真厌恶勾心斗角!
作为崔氏嫡脉幼子,上有父兄,所面对的争斗、阴谋已然很少了,然而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因此,尽管崔道郁的生活在大部分人看来已经是想象不到的好日,崔凝也并不觉得他无病呻吟。
崔凝劝道,“办族学也是为家国做贡献,倒也不必非得去参与阴谋争斗,父亲既是不喜,装聋装瞎便是。”
“唔,有道理。”装瞎很难,但是被女儿安慰分外暖心,“你说,你祖父一定会同意?”
崔凝笑道,“开办私学是大势所趋,既然抵抗不得,自然是要加入分一杯羹。您安心在这待几天必能达成所愿!再说,大伯他们哪有您这般勇气。”
崔道郁十分好哄,很快便转忧为喜,“你说的对,先前只一心觉得没脸见人,却是我想岔了!君子不屈于威,确实不丢人!”
“对!”崔凝给他夹菜,“多吃点。”
崔道郁礼尚往来,“你也多吃。”
饭罢,崔凝便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约莫睡了三个时辰,天已大亮,一片银装素裹的长安城在晨钟声里渐渐苏醒。
崔凝穿戴好,去陪凌氏吃过早膳,才拎着为魏潜准备的朝食赶往监察司。
她刚刚到监察四处,还没来得及去寻魏潜,各种消息便纷至沓来。
“今早府衙那边送来消息,胡御史一家被人投毒。”
崔凝猛然抬眼,“怎么回事?人怎么样?”
监察副使道,“人都没事。胡御史家常常到附近包子铺买朝食,今早的包子被下了毒,幸而被差役提前发现。”
会不会是符危发现胡御史在查他?上一次动手难道只是试探?
崔凝随即又否定,那是一个可以在天子脚下动用百余杀手的狠角色,哪怕只是怀疑胡御史,都不可能只是用那种手段试探。
她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想岔了,监视她的人和监视魏潜的人未必是同一拨。
“还有一個好消息,下毒之人被生擒了!”
崔凝大喜,“好!府衙那边人员混杂,容易被人灭口,事不宜迟,你先去告知他们监察司要参与审讯,我随后就到。”
贼
崔凝与魏潜商量过,一个负责对付符危和接应大师兄,一个则负责顺藤摸瓜查找证据,所以她处理完手上的事后便让差役把朝食送给魏潜,自己直接带人赶往府衙。
晨间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扫雪的人,一行人策马畅通无阻。
待到府衙,崔凝与裴钊草草寒暄几句,就开始提审疑犯。
令崔凝意想不到的是,疑犯竟然是一個妙龄少女,生得很是标致,尤其是那柳眉鹿眼,看上去娇弱可怜,只是一双手虽然小巧纤细但骨节分明,上面伤痕累累,却又不似普通劳作形成,显得很违和。
裴钊见崔凝盯着少女的手看,便解释道,“这是个偷子,打小练的一双手。”
说起来这女贼运气也忒差了点,原本凭她逃跑的本事被抓到的可能性不大,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她下完毒后竟被人缠上不得脱身。
纠缠那人不是普通流氓地痞,而是赌坊打手头子,一双铁臂力能举鼎,偏偏还有个喜欢娇弱小娘子的癖好,女贼那一双小鹿眼简直是长在他心坎上,哪里肯撒手。
好笑的是,打手头子想将人强娶回家,开始一定要护着她,结果捕快许诺官府会敲锣打鼓给他嘉奖便立马将人推出来了,甚至还亲自捆好帮忙送到府衙。
有了这官府嘉奖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凭此谋个不入流的小官当当,从此就能摆脱泥潭了!他混下九流的行当,这辈子也未必能得官府嘉奖,但是寻摸个漂亮姑娘不难。
女贼抬眼看向上首,发现竟有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官,眼中满是哀求的看过去,“大人,我……”
“老实交代!”裴钊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冷声打断,“指甲缝里的毒都没蹭干净,再耍滑头立刻上刑。”
女贼喊冤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只敢怯生生的望着崔凝。
一双无辜的小鹿眼含着泪,特别容易令人心软。
崔凝缓缓道,“这么个娇弱小娘子哪里受得棍棒鞭子……”
众人纷纷神色各异地看向她,就连女贼眼里都迸发了一点光亮,然而紧接着便又听她道,“不如直接让监察二处动手吧,他们在问出话之前绝不会让人死了。”
监察二处的威名便是老实巴交的村汉村妇都闻之色变,更何况是整日违法犯罪的贼。
女贼一听,脸上瞬间煞白,再不敢与崔凝对视。
裴钊清了清嗓子,“咱们衙门里的刀枪棍棒确实不太合适。”
“我、我不知道。”女贼当下急急解释道,“我不知道是谁让我去下毒,我只是在暗榜上看见有人用三千金悬赏胡御史一家性命,便想试试。”
暗榜?崔凝想到陈元出事之后,魏潜曾经提起过这种组织,但她并不信这女贼。魏潜说花了许多年才摸到一点头绪,那必定是十分隐秘,说不定女贼只是编了个查不到证据的说辞。
崔凝语气微冷,带着似笑非笑意味,“哦?前些天在仁安坊附近摸崔山长身上的密信,也是揭了暗榜?”
女贼立刻否认,“我没摸过什么密信。”
崔凝笑道,“但是摸到了别的,是吧?”
女贼鬓边渗出冷汗,强自镇定,“我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崔凝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倘若你招出幕后主使,我便可保证不叫你担这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在这里还有机会,一会儿进了监察司,别说是你,便是与你沾亲带故的也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