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坐着,靠得极近,沈千祈轻轻拍了拍晏从今的胳膊。
“等会再玩,让我先听听他说话。”
从神祠回来客栈的路上,沈千祈一直被晏从今牵着,指哪儿走哪儿,除了身上没有绑满傀儡线以外,和真正的人偶也没什么区别。
晏从今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某种新奇玩具的小孩一样,乐此不疲地扯动傀儡线,对她说“来,走这边”,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做出回应。
最开始沈千祈还会被其他人投来的奇怪眼神给看得不好意思,可到后面,她已经能做到无视他人,面无表情地在晃晃右手回应晏从今,然后神色自若地跟上他的步子。
沈千祈想,为了攻略他刷好感,自己真的是付出牺牲太多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从神祠回到了客栈,晏从今却依旧没有要解开傀儡线的意思。
他不主动说,沈千祈当然也不好提,万一她辛辛苦苦刷到的好感因为这个掉了怎么办?
于是便只能任由他牵着,边听其他人说话,边分出心思回应他。
而沈千祈恰好听到了感兴趣的地方,她便想先停下来认真听完。
察觉到沈千祈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跑偏,一点都没落在自己身上,晏从今忽然觉得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他试着扯动傀儡线让她的注意力回来,但却没什么用,她依旧看向的是裴衍舟。
没有被完全操控就是有这点不好,难免会出现这种不听话的情况。
对待不听话的人偶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得略施小惩了。
晏从今看着沈千祈系着傀儡线的右手,轻轻叹息一声,手指微动,绷紧傀儡线后刚要发力,手腕却忽然被反握住。
下一秒,沈千祈凑到他耳边,小声对他说:“别人说话的时候我们要认真听,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晏从今感觉耳廓有些痒,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绷紧的傀儡线从指间滑走。
手腕上的拉力终于消失,沈千祈悄悄松了口气。
傀儡线毕竟是武器,和普通的线不同,绑在手腕上,来回蹭动,手腕处的皮肤早就红了一小片。
尤其是刚才,感觉到线突然绷紧的那一刻,沈千祈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晏从今的动作,这会她的右手估计就要报废了。
沈千祈暗自佩服了一遍自己超强的反应能力,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她稍微下移,顺势握住了晏从今控线的右手。
“你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手心传来熟悉的暖意,晏从今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眉梢略微挑起,“是吗,可我怎么感觉,比起给我暖手,你更像是怕我趁你不注意,弄断你的手?”
沈千祈:
果然是对她的手有了危险的想法。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明明就是单纯的想给你暖暖手而已。”
沈千祈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虽然我知道你不怕冷,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关心你的人觉得你冷’,而我就那个关心你的人。”
其实这句话原本是“有一种冷叫‘娘亲觉得你冷’”,但显然娘亲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沈千祈索性就改成了关心。
闻言,晏从今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他当然知道沈千祈说这种话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并不需要谁的关心。
不过被沈千祈这么一打岔,他倒是忘了刚才想要惩罚她不听话的事,掀起眼皮淡淡看了裴衍舟一眼,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相接了一秒,而后又迅速错开。
他对裴衍舟接下来要说什么并不感兴趣,空着的左手捡起滑落的傀儡线,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而裴衍舟也不在意他的无视和那不怎么友善的一眼,在其他人好奇和讶异的目光中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三十年前村子被屠的那晚,我才六岁。因为贪玩,藏在米缸里睡着了,反倒躲过了一劫。”
“等我醒来之后天已经亮了,原本我还在担心父母不来寻我是不是生气了,可等我出了米缸才发现,他们的尸体就躺在米缸前面。”
裴衍舟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六瓣梅花,正是云溪村除妖师的身份标识。
“我没被妖怪发现,是因为他们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保护我,拼命遮掩住了我的气息。”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梅花,“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全部死在了妖物手下,到处都是尸体,有些甚至被妖物啃食过几口,除了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裴衍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他所有的痛苦和眼泪似乎都在亲手将村子里的人安葬的那天消耗完了,过去了这么久,再次提起这些,他好像已经麻木到生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只有那不住颤抖的,摩挲着木牌的右手出卖了他。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沈千祈看见林月池几次想出声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又通通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除了安慰的话也没什么能说的,可裴衍舟看起来却并不太需要安慰的样子。
大家都在顾虑着裴衍舟的情绪,没人出声,倒是他本人,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收好木牌,打破了这份安静。
“从那天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除妖师,除尽天下所有恶妖,不会再让妖物残害他人。”
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抬眸看向林月池和许鸢一,正色道:“所以现在我既知道了神祠这事有妖参与其中,又怎可能能坐视不管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月池和许鸢一也不好再拒绝他。